一念解落(3)
佘元伯上前扶住,关切问道:“贤侄这是要做什么?”
“娘亲遗物被那伙歹人抢走,我势必要追回,不可耽误了。我也实在不能麻烦庄主照顾了。”
“贤侄说的什么话?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佘元伯边说边向一旁的解儿使了个眼色。
解儿走近夏侯遗,自袖中拿出那雕有半朵花和蝴蝶的白玉玉佩,递到他身前。
夏侯遗既惊且喜,不由地接过,失声道:“这是……”
“那伙歹人行这等恶事不是一两次了。只不过他们对西月山非常熟悉,藏于密林又行踪不定,老夫虽是此间之主,却总奈何不了他们……这次是碰巧遇到贤侄你……”
“佘庄主……小侄一定要再拜于你,此物对我十分重要……我——”
“贤侄这样就见外了!贤侄介不介意叫我佘伯伯?”
夏侯遗一愣,而后高兴起来:“佘伯伯!”
那佘元伯自也是欢喜应了。
“那几个人……佘伯伯如何处置?”
“他们向我保证不再害人,我便放了他们。”
“不能相信他们!”夏侯遗厉声道:“佘伯伯,他们就是这样骗了我,令我掉以轻心才上的当!”
“他们如此诚恳,而且我不想伤人性命。”佘元伯捋着须髯,意味深长地叹道。
夏侯遗钦佩之色溢于言表,说道:“佘伯伯宅心仁厚,可此举不等于放虎归山?”
佘元伯拍了拍夏侯遗的肩膀,笑道:“贤侄放心,我假意恐吓他们,他们是真怕了……我也会增派人手多多巡逻,令他们没有机会再出来害人。”
夏侯遗暗自思忖:“佘伯伯对恶人如此宽厚,却不知那些人如何在背后诋毁于他。”
佘元伯踟躇半天,问道:“贤侄,老夫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佘伯伯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我能回答,定当知无不言!”
佘庄主试探问道:“老夫冒昧,不瞒贤侄,救你回来时,见你身上有副应国海鹰府的令牌,你又姓夏侯……你与二王爷麾下第一军师夏侯甄是何关系?”
夏侯遗闻之惊讶,而后定定答道:“夏侯甄乃家父。”
佘庄主喜色尽显,悦声问道:“那贤侄定是夏侯军师与姽婳公主之子了?”
“是,佘伯伯猜的没错……那段往事,我以为世人都已经忘却了。”夏侯遗低下头,失落地说。
“呵呵……过去的事情的确会被世间遗忘,可是对于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来讲,有些事可能一生都忘不掉。”
夏侯遗淡笑,透着欣慰,也透着无奈。
“贤侄若不嫌弃,可在我这里静养一段时日,你中的毒粉虽不至于要了性命,但十分损耗精力。未免以后留下遗症,最好近日不要妄动真气。”
夏侯遗长长一揖,起身道:“既是佘伯伯的好意,小侄却之不恭,叨扰了。”
佘元伯侧目对身后的少女说道:“解儿,这些天由你来照顾夏侯公子。”
“是。”解儿淡淡答道。
佘元伯离开后,解儿开口道:“夏侯公子若有什么吩咐,知会我一声便可。”
夏侯遗这才有机会仔细看着名为解儿的少女,她身着抛袖长裙,体型瘦长,面容精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神色沉静,言语神态之中亦透着与年龄不甚相衬的成熟气韵。
他想起刚睁眼之时,这少女的眼神与现下的清冷疏离是不同的,那是很温柔的眼神。
“解儿姑娘……”
“夏侯公子有什么吩咐?”
夏侯遗也不晓得自己要说什么,问什么,只好紧张解释道:“没什么……”
解儿淡淡一笑,说道:“夏侯公子好好休息吧。”说完轻轻关上房门,离开了。
第2章 月容
“那夏侯家的公子生的俊气英朗,又是应国贵胄,女儿啊,一会儿去见见他——”佘元伯坐在厅堂的主位上,对女儿兴致冲冲说着夏侯遗的诸般好话。
一旁的佘夫人却埋怨说:“女儿才回家,让她休息休息。”
“爹,你可从来没将外人随便带到家里来。怎么,如今不仅‘拔刀相助’,还带回家养伤?”佘家大小姐佘莲之用骄横的语气嚷道,转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武林中人,路见不平岂不应该?这可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佘元伯得意道。
佘家小姐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路见不平?呵呵,爹爹,您老人家什么时候转性啦?”
佘小姐捋着垂在胸前的发丝,笑个不停。
“怎么和爹说话呢?”佘元伯愤怒中夹杂着尴尬。
佘小姐对佘元伯的愤怒毫不理会,继续用那种漫不经心地语气说:“爹,您这就生气了?我也是怕您有事瞒着我们,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我这里不明就里的,也不知要怎么帮你圆话。”
“是啊,老爷,你还是说清楚的好。”一旁的佘夫人也跟着附和。
佘元伯正要说话,突见门口来了人,咳嗽两声向夫人和女儿示意。
只见解儿端着茶点慢慢走进来,依次给三人斟茶和摆放点心。
“哟,一说到重要的事就出现啦?连招呼也不打。”佘小姐话中带刺,似是要刺死解儿一般。
“妹妹知道姐姐今日回来,准备了些茶点。”解儿微笑说话,仿佛没察觉那样尖锐的冒犯。
佘莲之看着解儿,满眼厌恶,哼笑一声,冷冷嘲道:“有劳妹妹了!不过呢,我现在没胃口。”
她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衫,对着佘家二老说道:“爹、娘,孩儿累了,先回去了。”话音未落就走出大门,任佘元伯怎么唤都不回头。
“唉!真是……平日里惯坏她了!”佘元伯长叹一声,本想着夏侯遗是天公作美,可女儿却一点也不合作,令他颇为苦恼。
看到端着托盘立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解儿,心下更是烦躁,急着打发她离开,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解儿应和着,没有看他,正欲转身却被他叫住。
“夏侯遗怎么样了?”
“夏侯公子恢复的不错,再过几日就可以痊愈了。”解儿淡淡答道。
佘元伯沉吟半响,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解儿离开厅堂。
自夏侯遗来了朗月山庄以后,解儿便成了照顾他的人,天天为他煎药、送药、置办所需物品。兴许是自小养成的贵族习气,夏侯遗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要求,解儿虽觉得这人麻烦了些,可还是尽量满足于他,从没抱怨过什么。除此之外,夏侯遗的话也特别多,只要解儿一来就与她说个没完,问东问西,不停地缠着她。
虽然佘庄主时不时也来和夏侯遗聊两句,但总归不是长时间相处,几天下来,解儿自然成了他最熟稔的人。
夏侯遗不喜欢解儿叫他夏侯公子,认为那样很生疏。他告诉她自己的字是‘勿念’,让她直接叫他的字。
他和解儿讲了很多自己经历的趣事,也希望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情,可解儿除了告诉他自己全名叫禤解以外,再没说过其他关于自己的事情。
一天深夜,寒意比傍晚浓烈许多。
庄园北面尽头的石门徐徐打开,一名手持烛台的女子走了出来,一席深色长裙与夜色融为一体,微弱烛光吃力地照亮四周的黑暗,烛火的光影随着强横的夜风在女子脸上慌乱摆动,她用手护住不安的火焰,像是护住一个不安的孩子。
“解儿!是你吗?”一声轻唤自空中传来。
解儿寻声望去,不远处的假山上,夏侯遗坐在那里伸头看向这边,不断地挥着手。
她走近,抬头望着他:“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你又在这里干什么呢?”夏侯遗嘿嘿笑着。
解儿没有回答,带着劝慰的语气说道:“你还是回去吧,夜间寒冷,对你恢复不利。”
夏侯遗得意道:“好歹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好得很,那毒伤早就好了!今夜不知为什么,就是睡不着,也不想在房间里闷着。”
他看了眼穿着单薄的解儿,柔声道:“夜里冷,你先回屋吧。”说完便仰头望着渐渐走出乌云的月亮。
不料解儿将烛台放到一平坦石凹处,向假山上攀去。夏侯遗察觉,不由地伸手扶住晃晃悠悠的解儿。她的手虽然冷冰冰的,可却软绵细滑,摸着很是舒服,夏侯遗一颗心也砰砰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