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贵女(778)
老刘家在钱相关的事情上的水平,陈嫣是不敢信任的…倒不是说他们真的那么差,只能说水平太不稳定了。有的时候他们可以搞出很不错的点子,比如说刘彻这一朝弄出的五铢钱、盐铁官营什么的,就很好。
但也有很沙雕的操作,比如刘邦时期的用三铢钱取代秦半两——秦半两很重,三铢钱很轻,用三铢钱取代秦半两,本意是为了方便使用。但问题是,在刘邦的规划里,秦半两和三铢钱是一个兑换一个的关系。
???
简直沙雕的令人窒息!
要说是刘邦亭长小混混出身,吃了没文化的亏才犯这样的错误,那后面的继承人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比如刘彻,陈嫣不知道这是历史上哪一年的事,但确实有这个事。
‘白鹿币’…为了搞钱,他弄出了白鹿皮做的钱,一块白鹿皮做的钱,面值是四十万钱。
虽然说皇帝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但说实在的,这就是大家客气客气的恭维而已,难道这就当真了?皇帝又不能做到点石成金,不能说你说这白鹿皮四十万就四十万啊!
白鹿皮的产出又不麻烦,这根本不具备垄断性、稀缺性,凭什么说它就是四十万?
当然,作为皇帝,定价是可以随便定价的,只是买不买账就是别人的事了。
而最终的结果么,果然,大家都不是傻子。到最后被坑厉害的只有诸侯王们,因为刘彻规定,今年按照规矩要进献的玉璧,要用白鹿币包裹才可以。
诸侯王: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jpg
想到老刘家祖传的智熄操作,陈嫣就觉得自己在罗马呆不住了。她倒不是想来改变刘彻的决定,只是她人在大汉的话,方便做出决策,指挥集团做一些应对…这种老刘家的智熄操作一般来说打击面很广,集团是绝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能够影响影响刘彻,避免一些在她看来根本没有好处的操作,这也很好。说白了,这些事对她的影响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呢?她总归能好好地生活,生活质量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最多就是她想做的一些事情没有以前顺利,但小心来、慢慢来…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也还好。
为这些坑死人的决策买单的,更多时候还是底层老百姓,以及整个国家分散分摊(国民并不一定能明确这个过程,但是经过这样的事后,大家生活变得更艰难是事实)。
这并不是陈嫣愿意看到的结果,甚至不是任何一个有正常三观的人愿意看到的。
陈嫣担心自己不在大汉的时候,有不可挽回的糟糕政令发出,所以让船队尽量快些行进。她不会把全部的希望放在改变刘彻的想法上,刘彻这个人其实极端固执。陈嫣和他相处也从来不去主动改变他的已有看法,因为那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如果她人在大汉的话,事情至少不会那么糟糕…好叭,这是她高看自己了,实际上面对大势,很多时候即使是她也是无可奈何的。所以应该说,即使最终变得那么糟糕了,她也有尝试过做些什么,不至于心中懊悔要是早些回来主持大局就好了。
带着陈嫣这样的希望,船队果然行进地很快…而且路上很顺利,稍大一些的风浪,或者不开眼的海贼,一个都没有遇到。
她是夏天从罗马出发的,先乘船越过地中海来到埃及,再在红海换船,这才一路走已经成熟的海上商路回来。等到抵达南越的时候,刚刚过年(按照此时历法的‘过年’,其实这个时候才刚刚十一月)。
到了这里,虽然离大汉国土还有一些距离,给人的熟悉感却已经很强烈了。
“阿母?”陈如意小朋友靠在陈嫣的怀里:“这次要去长安吗?”
陈嫣歪在躺椅上,隔着窗子看着外面的港口,听到自家小朋友这句话,有些奇怪:“去长安?如意听谁说的?”
“船上好多人都偷偷地说…说阿母是收到了长安来的信件,这才急着回来的。”女孩子童音琅琅,软乎乎的趴在胸口,特别招陈嫣的喜欢。
摸了摸小朋友软软的头发,陈嫣声音很低,像是说给小朋友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不一定…娘亲是很想念长安的,长安那里有很多很多娘亲挂念的人和事。娘亲和你说过的,娘亲儿时在长安长大…但是想念不代表就能回去,这个世上多的是无可奈何。”
“即使娘亲也有想做,但不能做的事情吗?”
“自然是有的…娘想要回长安,但是如果回长安的话,很有可能会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到不相干的人。”其实这话说出来,陈如意小朋友是不懂的。她太小了,甚至不太理解‘连累’的含义。
“嗯…我想要去长安呢…”
“为什么?你可从没去过长安。”陈嫣又摸摸小朋友的脸。
“因为阿母常常说起长安,那么大、那么好,如意也想看看。”说到这里,小朋友一下埋头:“还有…那里是阿母想要去的地方,阿母想要去的,如意也想去。”
第379章 终南(5)
春天的海边并不会很舒服, 海风都带着湿冷的感觉,只有艳阳天的时候才会好一点。这个季节, 海边上除了讨生活的人,几乎不见其他人。
然而桑弘羊喜欢在海边散步,且不分季节,这是他周围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一开始还有不少人趁这个机会接近他, 将平常不好做的事、不好说的话通通安排到这个时候。后来大家发现, 打扰桑弘羊的悠闲时刻, 根本达不成任何目的,只会让桑弘羊越发讨厌自己,这才止住了这股风气。
现在, 除非是桑弘羊事先主动约的人, 不然几乎没有人会不识趣地这个时候打扰他。
之所以说是‘几乎’,原因是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些例外。
桑弘羊, 桑子恒, 集团内财务司司长, 几乎掐着各部门的财务,本身职权就很惊人了。再加上很多其他方面的原因,使他成为了集团boss最信任的人,现在的他,就是集团实际意义上的二号人物!
甚至, 在陈嫣长期旅居国外这一前提下, 很多时候他担任了实际上的掌权者。
这样的人物, 在集团内自然称得上权势滔天!特别是他这几年年纪渐长, 最后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缺点’也没有了,威势愈重!几乎到了一般中层都不敢逼视的地步。
然而,这些都是对普通人而言的…集团内部桑弘羊或许厉害,堪称大权独揽。但总有一些强势的部门主管,对于他只有职权上的看重,其他时候该怎样就怎样——这些强势的部门主管能力出众,根深蒂固,只要他们不犯错,桑弘羊又能把他们怎样呢?
有些强势部门的主管还好一些,譬如张秀、马魁、申一公等人,这些人性格比较沉默稳重,是传统型的人物。他们不管内心怎么骄傲,面对桑弘羊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的。
没有多亲热,但也不会有规矩上的问题。
但是王温舒、裴英这些人,个性至极,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要说最敢怼桑弘羊,同时也是怼的最频繁的,果然还是宋飞熊。即使当初因为一些事情,她从内心上已经有些被桑弘羊压服,外表也不会表现出来。
两人之间的不和、互相抬杠,更像是一种习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不了啦!
今次就是这样,桑弘羊一个人在海边散步。他走的很慢,简直像是在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这一片海岸线的长短——这里是属于栌山庄园的私人土地,没有渔民或者别人在这里,所以他能够安静地思考自己想要思考的问题。
宋飞熊这时杀到,身后跟着好几个助手,一脸紧张。宋飞熊自己则是手中捏着一沓纸张,看她那架势,竟像是要把这一沓文件给摔在桑弘羊脸上一样。身后的助手也是怕她真的有这样的举动…想拦又不敢拦,真是太难了!
“给我说说,这怎么回事儿?凭什么扣下这几份经费申请?这都是合乎规定的!是我们研究所内部的资金分配,你这么做是想干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真的了解桑弘羊这个人,宋飞熊都觉得这是桑弘羊想要抢班夺权,顺便架空她,让研究所彻底失去独立性,成为财务司的附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