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郎(102)

作者:海青拿天鹅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青梅竹马 关键字:主角:云霓生 ┃ 配角:桓皙、沈冲、司马胤、曹麟等 ┃ 其它:对主人图谋不轨的颜狗侍婢自白 点击展开

你有甚好牵挂。心底一个声音道,反正你不久之后就要走了。

“霓生。”这时,公子已经走出门外,不紧不慢地唤了一声。

是啊,就要走了。

我深吸口气,把那些杂念都赶出心底,迈步跟了上去。

第73章 过往

长公主似乎并不打算太快将定亲的事告诉公子。

夜里用膳的时候, 阖家相聚, 桓攸和桓旭说着朝中的事,许氏和樊氏与乳母一道照料着总爱乱跑的孩童,而长公主和桓肃在上首说着闲话, 全然不曾提起皇后说的话。

莫名的,我心中竟有些安定。

看向公子, 他一向不爱在宴上说话, 只安静用膳。

回屋之后, 公子更了衣,到书房里去看书。我也跟着去, 坐在一旁,却什么也不想干,只盯着他写字。

公子的坐姿十分好看, 脊背挺拔, 却不像许多人那样挺得好像楔了一块木板,松弛而不懈怠, 毫无刻意,却优雅得令人百看不厌。

看着他, 我忽而有些联想。

比如, 他身旁坐着一个女子,亲密地挨着他,跟他说话, 又看他写的字, 未几, 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而公子……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公子一旦有了妻子,会如何与她亲昵。他任性,挑剔,还有洁癖,看人的眼神也一向不冷不热。但惠风说过,越是想象不到才越是有味。就是公子这样看上去高不可攀不可亵渎的人,一朝露出意乱情迷温柔溺人之态,才最是令人发狂。

也许公子只不过是在我面前任性挑剔,当他有了妻子,就会如惠风所言,变成一个仿佛我从未见过的人……

“你叹甚气?”公子忽而道。

我回神。

他停住了笔,看着我,道:“墨干了。”

我这才发现砚台里已经没有了莫,忙调了水,细细研磨起来。

“你在想何事?”公子问。

我看他一眼:“我不曾想何事。”

“撒谎。”公子道,“你方才一直在走神。”

我想,公子如果在乡下,说不定会变成那种总能发现别人偷懒被奴客暗地里诅咒的刻薄地主。

“不过想着些明日的事罢了。”我说。

公子的眉梢微微抬起。

“可是在想着明日去了逸之那边,就不用伺候我了?”他说。

我讶然,即刻否认道:“公子哪里话,我不过在想公子那朝服如何才能熨得平整。”

“当真?”公子瞥着我。

“自是当真。”我义正辞严。

公子不置可否。

我说的其实是实话,方才,我的确没有在想沈冲。

说来奇怪。若在从前,我如果得知明天就会去沈冲身旁跟他住一起,我的确会高兴得吃不下饭,满脑子都在想他。就在淮南的时候,我晚上睡觉之前,还总想何时能再回到淮阴侯府,和沈冲待在一起,以告慰我去淮南近月来的单相思之苦。

但回到雒阳之后,我甚少这样去想。甚至见到沈冲的时候,也并不像从前那样心情雀跃。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地契拿到了手,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注定会与他离别。

而今日,大概还是因为公子的亲事。我就像个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的老母亲,眼见着熟悉的人终于要跟别人走了,心里也总会不舍……

第二日,是公子重新入朝的第一天,我虽然因为要去淮阴侯府,不能送他去入朝,但还是起了个早,服侍他洗漱穿衣。

“我日后不在府中,公子每日回来之后,务必叮嘱青玄将朝服熨烫,否则第二日定然来不及。”我给他穿上外袍的时候,叮嘱道。

公子看着我,道:“你去多久?”

“那谁人知晓?”我说,“须得看表公子何时康复。”

公子应一声,不多言语。

散骑侍郎毕竟官大,朝服自然也从前的议郎隆重得多。当公子戴上冠,竟也有了几分成熟持重的味道,却因为年轻俊美的面容而衬得更加英气。

当他走出前院的时候,桓府的仆婢们都纷纷围观,脸上皆赞叹之色。

桓府为他新制的车驾亦甚为气派,黑漆光亮,细看则螺钿沉底,贵气而不张扬。

公子与家人道了别,坐到了车上。

忽然,他的目光扫过来,与我相触。

我朝他笑了笑。

公子没有言语,少顷,驭者驱车走起,公子在仆从的簇拥下,往官署而去。

看着那车驾消失在街口,慢吞吞地走回院子里,用了些早膳。起居之物那边都有,我收拾了几件预防天气转冷的厚衣服,不久之后,也坐上了淮阴侯府派来接我的马车。

我来到沈冲院子里的时候,他正在整理院子里的花草。

惠风她们见我来,皆露出救星般的神色,纷纷让贤。我只得放下物什来到院子里,也卷起袖子,随沈冲一道干活。

“我与父亲说了不必你来,可他还是将你接来了。”沈冲无奈道,“可他执意如此。”

我笑了笑:“不过是来陪陪表公子,有甚麻烦。”

沈冲看着我,莞尔。

他在家中休养了已经快两个月,在我看来,虽仍有些消瘦,但已是无妨,就算挖土搬盆也不在话下。当然,他身边的仆人自然不敢让他做重活,只让他修剪修剪花木的枝条。

就算如此,沈冲毕竟重伤新愈,气力不继,没多久就歇了下来。当他抬起头时,大约发现旁边只剩下我一人,愣了愣。

“惠风她们说口渴了,去饮水。”我说,“表公子还是到榻上歇息吧。”

“不必,歇息片刻便好。”沈冲莞尔,却道,“听说元初今日去散骑省赴任了?”

“正是。”我说。

“元初一向志向远大,才能亦是出众。”沈冲道,“同辈之中无人可及。”

我笑了笑,道:“表公子亦是翘楚。”

“我?”沈冲苦笑,“我不过死读书罢了。”

这就是沈冲和公子的不同之处。如果换成公子,在陌生人面前也许会客气两句,在我面前则定然点头说你说得对。而沈冲,无论在何人面前都是如此谦恭,从不自傲。

我说:“表公子何出此言,若表公子是死读书,天下读书人谁人不是?表公子学问广博乃是众所周知。便说治园,同辈之中,恐怕亦无人可胜过。”

“不过是个不讨旁人喜欢的爱好罢了。”沈冲微笑,叹口气,“为难了惠风她们,别家公子身边的侍婢都是做些精细之事,只有我身边的还要挖土锄草。”

我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沈冲的园中也有温室,虽不如昌邑侯府的温室大,却也栽了许多南方花木。在这般萧瑟的时节,仍然郁郁葱葱。院子里的花木萧瑟,除了施施肥翻翻土,无甚可做。不久之后,沈冲便又去了温室。

我自然也跟在他后面。

温室中与外面不一样,暖和少风,来自南方的花木仍是郁郁葱葱,一派生机。

看着它们,我忽而想起了淮南。

上个月在那里的时候,公子看着祖父田庄中仍然葱郁的树木,很是好奇,问我淮南的树叶可是从来不落。

我说也会落,只是还未到时候。

公子颔首,四处张望。直到第二日离开的时候,他也仍然兴致勃勃,活像个第一次进城的乡里人……

“……霓生”沈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回神。

只见他看着我,似笑非笑:“我方才与你说话,你不曾回应,有心事?”

我忙道:“不是,只是看这些花枝,觉得有趣。上次才剪过,怎又长起来了?”

沈冲道:“岭南花木四季生长不断,今日距你上次来修剪时,已过了一个月。”

我想了想,确实。上次修剪时,正好是我离开雒阳去淮南的前一天。

“表公子还记得日子?”我哂然道。

“自是记得。”沈冲道,“你上回说这花木修剪甚为繁琐,让我再修剪时,务必要与你一道。这些日子我一直不曾来此处,就是想等着你。”

我愣了愣,恍然记起来,的确是有此事。我去淮南的时候,还一度心痒痒地肖想过,这温室大小正适合孤男寡女独处,盼望着淮南的事赶紧结束,好马上赶回雒阳,天天和沈冲来待一待……许是因为后来公子突然跟了去,将我的计划打乱,又是要应付他又是要跟他去谯郡,竟一时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你忘了?”沈冲问。

我窘然,忙道:“不曾忘,只是这些日子事情太多,我不得空闲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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