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笙歌(9)
这满堂里透出的浓郁喜气,让江晚吟眸底泛起丝丝狠毒,正好瞧见芸香从外面走进来,她眸中的狠毒才散去一些。
低着头饮茶的轩辕靖,唇角划开一抹凉意。
第十八章 可还撑得住?
宋轻歌穿着一身绣了牡丹的红色喜服,盖着一头红纱,扶柔扶着她,一路往正堂赶。半个时辰前喜娘就来催过她了,说是吉时快要到了。
扶柔担忧地问,“小姐,您可还忍得住?”她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已经慢慢泛红。
“拜个堂很快的,只盼一会不要出了乱子才好。”身上极痒无比,宋轻歌一直忍着,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方才宋轻歌一穿上喜婆送来的喜服便觉得浑身不对劲,未过多久身上就开始生红疹,她一路忍到了现在。
“嗯!”
知晓不能误了吉时,扶柔急忙加快脚步。
“御风,你速去备些药,一会她拜完堂,想法子把药递给她。”回廊的另一头,落镜笙的眸光落在那个一身红衣赶去拜堂的女子身上,眼前竹叶摇曳,让他眸色里的哀愁又浓了几分。
“是。”
御风急急退了下去。
“你也不瞧清楚今儿个是什么日子,竟还来得这般晚!”王氏与段忘尘一同在正堂门口候着,见宋轻歌急匆匆赶过来,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是阿歌来晚了...”
宋轻歌赶忙低头认错。
“来了便好。”段忘尘打着圆场,他将她的手牵过来,触到她手掌心里一片濡湿,指尖冰凉得紧,“你的手怎的这么冰凉?”
宋轻歌轻轻拉了一下衣袖,将手腕遮得严实,“想必是赶路赶太急了。”
“侯爷,表小姐,吉时到了。”喜婆在一旁提醒着。
段忘尘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只好牵着她往正堂里走。
拜堂时,宋轻歌几乎要站不稳,忍着不去管身上的痒意让她头疼得紧,额头上早已冷汗涔涔。
“四皇子是妹妹的指婚人,妹妹是不是要敬他一杯茶?”拜完堂江晚吟一副正室做派,以礼俗之意提醒她。
宋轻歌握紧段忘尘的手,苦苦撑着,“姐姐说的是。”
“可还撑得住?”
段忘尘小声问她,她的手愈发冰凉。
她强忍着点下头,接过端到自己眼前的茶杯,朝轩辕靖倾身,“多谢四皇子为小女和表哥指婚。”
“本王不过是不愿夺人所爱罢了。”那杯茶,轩辕靖并未接过来。
过了片刻,齐元兆才从她手里接过茶盏,“表小姐的心意,四皇子心领了。”这一来一回,等于是羞辱了她一番。
红纱下面的那张脸,分外难堪。
“扶二夫人下去吧。”
段忘尘担心她的身子,眼下顾不得这些,赶紧叮嘱扶柔将她带回竹云苑,他还得留在正堂里招呼宾客。
“是。”
扶柔急忙扶着她离开。
江晚吟看了芸香一眼,她便趁着人声嘈杂悄悄跟在她们主仆二人身后。
“小姐...”
还未回到竹云苑,宋轻歌已经撑不住,药粉似是侵入了她体内,让她疼得走不动路。
扶柔只好先寻了一处护栏,让她靠着木桩坐在上面。
“不必管我,你赶紧到府外去寻个太夫回来。”宋轻歌气喘吁吁,催她一声。
“可是...”扶柔往四周看了一眼,可看到宋轻歌这副痛苦的样子,只能回她,“那您在这等着奴婢。”说完,赶紧松开手离去。
宋轻歌挽起衣袖,看到整个手臂红得触目惊心。她敢笃定这喜服上的药粉是江晚吟放的,这样一来,晚上入洞房段忘尘看到她宛若患了红疹的肌肤,想是连碰都不会碰一下。
仰起头靠在木桩上,隔着红纱,一行滚烫的泪从她眼眶落下。
第十九章 别怕,我带你回去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你们是谁?”宋轻歌看不清眼前的人,只隐约看到有几个人影在她眼前晃动。
“小娘子,拜完堂了为何还一个人待在这啊,难不成你的夫君不要你了?不如让我们爷几个好好疼疼你?”
站前她面前几个男子言语粗俗不堪,不像是府上的下人,似是外面的市井混混。
“你们敢私自混入侯公府,我可是侯公府的表小姐,你们敢动我一下,我定饶不了你们?!”
宋轻歌全身瘫软,冷声威胁他们。
躲在假山后的芸香见那几个男子上前围住了她,冷哼一声,趁四下无人匆忙离开。
“是吗?那我们爷几个还真想尝尝是何滋味?!”那几个市井混混愈发放肆,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们,你们别过来...”
宋轻歌用手撑着护栏,一点点往后挪。
可是这样的威胁没用,令人心悸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让她背后生出一身冷汗,恐惧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也是你们能玷污的?!”就在那些肮脏的手要碰到她身上时,耳边响起一道冰冷如霜的威吓声。
宋轻歌睁开双眼,隔着红纱的视线被一片白衣遮住了,只看到一道硕长的身影。
尔后,便闭上疲惫不堪的双眸。
“公子,这里交给我!”
御风将手里的药递给落镜笙,顷刻间便护在他身前,与那些迎面冲来的混混打斗。
落镜笙俯下身子,将宋轻歌从护栏上抱起来,她身形纤弱,宛若一团棉花安静地躺在他怀里。
他凝着红纱下的这张脸,深不见底的双眸间翻滚着千言万语,喉间却被什么东西堵得生疼,最后只低沉着声说了一句,“别怕,我带你回去。”
宋轻歌靠在他怀中,朦朦胧胧中像是闻到了金雀花的香味。
“萧哥哥,萧哥哥...”
一阵呓语声在他怀中响起,可他没有听到。
待天色暗下来,宾客渐渐散去后,段忘尘才急匆匆赶到她的竹云苑,碰见扶柔在清理桌上的药瓶。
“二夫人如何了?”他快步走进屋中。
“小姐她服完药已经歇下了,只是...”扶柔咬咬唇,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
段忘尘走到她的软榻边上,见她脸上还盖着红纱,脸上生出一阵疼惜,都这副样子了她还不肯摘下红纱。
扶柔走到他身后,心疼地说道,“小姐说了,要等侯爷过来才能摘下红纱,谁都碰不得。”
段忘尘在她身边坐下,掀起她脸上的红纱,清俊的脸上带着丝丝疼惜,“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的喜服被人下了药,一穿到身上便疼痒不已,肌肤更是红得吓人。可小姐却一路忍着,一心想着等与侯爷拜完堂后再将喜服脱下。”
扶柔眼眶通红,将喜服之事一五一十说与他听。
段忘尘挽起宋轻歌的衣袖,她的手腕还一块块泛红。他漆黑的眸光里满是疼惜,昏黄色的烛光在他浓密的眼睫上落下一处黯淡的剪影。
第二十章 荷包
从竹云苑回到长乐府后,落镜笙就一直待在关雎阁上。府中的小厮,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御风踏着夜色走到阁楼上时,他手中正握着一枚黄缎荷包,荷包小巧精致,只是已经陈旧不已。
“公子,那几个混入侯公府的市井混混已经处置妥当,扶柔姑娘那边也交待过了。”
御风在他面前倾身,小声禀告。
“嗯。”
落镜笙低只沉着声应了一下,阴沉的眸光依旧落在手中的荷包上。
御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便退了下去。
“萧哥哥,这是阿歌亲自绣的,世上独有的一个,你可要好好收着。”宋轻歌亲手将这个荷包送到落镜笙手上时,是在一个蝉鸣的初夏。
萧王府与宋王府两家是世交,故他们自小便相识。
宋轻歌从小女红便了得,她经常拿这个与他打趣,好在他亦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才没被她比下去,不然这个小妮子在他面前可神气得很呢。
有一回她看到他腰间戴的褐色荷包,便指着问道:“为何你这腰间的荷包以前从未见你佩戴过?”
她稚气未脱的眸色里俨然带着一抹醋意,他便戏弄着回,“这是林尚书之女赠予我的,她说平日里总见我这腰上空荡荡的,服饰素色得很,便给我做了一个。”
她听得雨里雾里,“你何时与她扯上了关系?”
“去尚书院时,见过几面。”他继续胡扯。
“只见过几面便送你荷包,那我改日也送你一个,等我送了你,你就得将这个摘下来。”她眸光中的醋意丝毫未褪,一脸倔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