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奴(37)

作者:水怀珠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 江湖恩怨 布衣生活 因缘邂逅 复仇虐渣 关键字:主角:白玉,陈丑奴 东屏村的陈丑奴——大龄,鳏居,寡言,毁容。又生得牛高马大,气壮如牛。以至被十里八乡视为“洪水猛兽”。无恶殿的白玉则是整个江湖人眼中的“洪水猛兽”——心狠手毒,睚眦必究。遇见这世上的另一个“洪水猛兽”,足以朋比为奸,沆瀣一气。也足以干柴碰烈火,惺惺惜惺惺。于是乎,“洪水”最终变成了“春水”,“猛兽”也终于成为了“英雄。”一个有关“互*暖”的故事。点击展开

天玑心潮起伏,最终点头:“是。”

正事已经交代完毕,天玑不敢叨扰,识趣退下,乐迩突然一挑眉:“外山那边近来如何?”

天玑愣住,脑海里掠过那个消瘦而清绝的倩影,驻足回道:“自明鹄过去照料后,老夫人一向安分,近来并无异样。”

乐迩撑着脑侧,眸色深深,没有说话。

天玑细细分辨他的神情,试探着道:“半个月后即是中秋,尊主……可要过去看看?”

风吹烛摇,一片光影在乐迩脸上曳动。

“再说吧。”良久,他低声开口,神情冷淡。

天玑颔首应是,躬身退下。

***

雨收后,阴云四散,夜色浓且静。

走廊上,疏风习习。

白玉凭栏而立,视线定格在月下的重山之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扉突然被人从内推开,白玉转头,李兰泽站在门边,被雨打湿的衣衫已经换过,干净的白衣衬得他面庞格外清冷,然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眸里却蓄着星河,温暖,璀璨。

“吃些东西吧,”李兰泽开口,“我熬了粥。”

白玉有些讶然,李兰泽知道她在意外什么,坦然:“不一定好吃,但能果腹。”

白玉敛住神色,随他下楼。

窗下的几案上放着两碗热粥,青灯下,白气腾腾。白玉走过去坐下,拾起勺子喝了一口,菜粥清香,入口即化,是十分准确的滋味,并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

他是藏剑山庄的大公子,自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白玉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竟能喝到他亲手熬的粥。

更不会想到,这粥的滋味,还能很好。

这六年,他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白玉心思一沉,又不敢细想。

一碗粥很快吃完,李兰泽在对面默默看着,看完问:“还要吗?”

白玉一怔,定睛看去,才发现他面前那碗粥居然没动过。

“你怎么不吃?”白玉顾不上回答。

李兰泽拿起勺子,把有些垢住的粥搅拌起来:“怕你不够。”

白玉哑然,脸上跟着微红,忙道:“够的,你自己吃吧。”

李兰泽没有再推,于是,寂静的小屋内,变成白玉默默地等他喝完一碗粥。

晚饭用罢,白玉主动收拾碗筷,起身往外时,驻足道:“你……何时下山?”

李兰泽看她,道:“取决于你。”

白玉不解。

李兰泽道:“乐迩已经同意让你离开无恶殿,你准备好后,我带你下山。”

白玉一震,下意识道:“我不走。”

潜台词是——我不会跟你走。

屋内一时寂静,烛火里,李兰泽的眼神明亮而坚定。

片刻,他开口:“这不是正道。”

白玉一愣。

轩窗半开,习习夜风从外吹来,明灭的烛光把彼此的神色照得晦暗,白玉垂眉,将手里的碗筷就近放在一张圆桌上,勾唇:“我早已不在正道。”

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这些年,她没少干过。

从踏进无恶殿的那一天起,或者说,从她接受乐迩的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彻底被正道所弃。

再说,所谓正道……

呵,那些狰狞的面孔,鼎沸的杀声,虚伪又无知的灵魂,也配冠以“正道”之名么?

李兰泽坐在窗下,静静地看她,少顷,走下榻来,在她面前站住。

她的脸垂得很低,一切神色皆被隐藏在阴影里,李兰泽挑起她的下巴。

他逼视她,也逼迫她迎上自己的目光。

她的下巴在他手中不自觉地颤栗,眼神冷漠而倔强。

李兰泽极力克制吻上去的冲动,压低声:“他在哪儿?”

白玉眼底的光剧颤,却固执地不肯开口。

李兰泽也固执地不肯退让:“带我去见他,如果见不到,我就当你在骗我。”

屋内灯火很暗,两人离得很近,彼此眼里都有不肯熄灭的火,李兰泽道:“如果你骗我,我就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半步。”

白玉睁大酸涩的眼睛,猛地转开脸,后退一步,逃离他的掌控。

“我不会骗你。”白玉眼神明亮,“从来不会。”

李兰泽被那明亮的光刺痛,眼皮耷拉下来,璀璨的凤眸里一片晦暗。

白玉不敢去看,拿过桌上的碗筷,夺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丑奴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今天三更补偿大家吧,后两更晚上十一点后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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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相逢(四)

夜沉如水,繁星点缀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天空上, 崖边, 荧光点点。

白玉从东阁小庖厨里走出来,书斋也不回, 径直向崖边走去,近后,整个人一怔。

星辉下,横亘在两峰之间的铁栈踪影全无, 放眼望去, 一座天堑夜雾浮沉, 深不见底, 时有苍鹰从下掠上, 投落清啸,令原本宁谧的夜色陡添肃杀之意。

白玉强压羞愤, 走回书斋,李兰泽坐在窗下的小几前,拨弄着棋盒里冰冷的棋子,侧脸被一盏青灯照得沉郁而冷清。

“机关在哪儿?”白玉尽可能克制情绪, 开门见山,“我要回去。”

李兰泽不曾回头:“和我一起离开灵山, 或者,在这儿跟我待一辈子。”

白玉万没料到他竟用这样方式来逼迫自己,一时又不忿,又无奈, 张口半晌,始终吐不出一个字来。

最后,缴械:“你睡哪儿?”

李兰泽搁在棋盒里的手微微一顿,继而答:“屏风后有床榻。”

白玉点头:“好。”

转身向外,开门而去。

灯影一晃,李兰泽转头,视线凝在那扇紧闭的门扉上。

***

白玉离开书斋,去了东阁的厢房。

四下很静,她上床很早,却辗转反侧,一直到夜半都还不曾睡下。

脑子里很乱,基本都源于李兰泽。

时隔六年,她还是见到他了。就跟她还是选择杀回宗门一样。

可是,宗门之仇,结束也就结束了,他们之间的重逢,又该如何结束呢?

见面之前,她怕他。见面之后,她也还是怕他。

她还是不大敢去直视他的眼睛,不敢去回馈他的心意,甚至都不敢太长时间跟他待在一起。可他好像并不介意,又或者说,是并没有察觉到她的软弱和胆怯。他想走向她,就走来了,想留下她,就留下了。不过问,不顾虑,干脆得近乎于独断专行。

一句“不是正道”,就企图抹杀那些昏昏沉沉的过往;一句“和我一起离开”,就以为能把她拉离这潭泥沼。

他还是那样倨傲,固执,那样不顾一切,不可一世。

可是,这世上的事,哪是拼尽全力就能得偿所愿的?

再者,那所谓正道,又到底是什么?

这一天下来,他没有提起剑宗一笔,那个为铲除心中梦魇而不择手段的自己是正道吗?那个恨不能将自己扒皮挫骨的匡义盟是正道吗?那个冷眼旁观,事不关己,或传三过四,或沉默不言的江湖,又是正道吗?

是非纷纭,众口悠悠,她不知道答案,更不知道他心中的答案。

她只知道,这世间,恐怕是没有她的“正道”,甚至于,是没有她的“道”了。

大仇已报,无恶殿再无什么可令她驻留的,李兰泽的身边,也不可能有她的喘息之地,东屏村的深山小院曾是她重生后的家,是她曾准备将后半生托付的地方,可是现在,那里再也不会供她栖身,那个人,再不会将她温柔以待。

想到陈丑奴,白玉心中一酸,泪水一下子浸湿眼眶。

她突然间好想他,想他渊海一样的眼睛,大地一样的胸膛,想他用结实有力的双臂紧拥自己,用柔软而滚烫的嘴唇深吻自己,用那张到处是伤疤的脸摩挲自己,取悦自己,也抚慰自己……

他把这世上最生涩、最莽撞、最热烈的爱情给了她,把最平实、最可靠、最温暖的依靠给了她。

只有他,可以让她放下对这个世界的防备和恐惧。

不再憎恶他人,也不再憎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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