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妃邹妤传(90)

“殿下！如今皇后娘娘已经起了疑心，保不齐哪天心血来潮，决定来搜，到时候这东西是瞒不住的！这件事一旦东窗事发，殿下、娘娘、奴婢……整个永宁宫将永不得安宁！留着这一本危险的东西在，实在是在刀尖上走路一般！殿下何不让奴婢出去，偷偷将这书毁掉？这书留着，始终就是个祸患！”

“你让我再好好想想……”

“殿下，这件事情得快点决断才行，事不宜迟！”

“那书是洵弟弟为我带来的，我若是毁了，岂不是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这事断断不能！”

“殿下情深义重，奴婢感喟，既然殿下执意要留书，奴婢也不敢再多嘴……那么，至少请奴婢将这书藏了，不要放在宫中显眼的地方。”

“就按你说的做。”

永宁宫大殿的树影轻轻摇动了一下，屋内的人似乎有了警觉，赶紧打开了窗子，窗下一个黑影飞速地闪过，速度很快，快到让人无从察觉。

屋子里的人窸窸窣窣地说了几句，又过了一会儿，朱常洛所在屋子的灯也熄灭了。永宁宫陷入宁静之中。

秋风夹卷着落叶，一片落叶撞在永宁宫的门上，那门忽然开了一条小缝，接着妤儿鬼头鬼脑地向外探头，如同家猫一般，一点点地挪动出来。

她的身影在月色下游弋着，她弓着腰，怀里是揣了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她的步履很轻，一步步地，朝着那永宁宫的后院走去。

皇家的宫苑里一般不种树，因为宫苑四四方方如同一个“口”字，种了树木，便是“困”字，永宁宫的后院，没有御花园那般宽阔，也没有翊坤宫那般，有着数不尽的奇花香草，所有的不过是些金菊，正值秋天，金菊正是怒放，散发着干净的香味。

妤儿找了一处没有栽花的空地，她用锄头将松软的泥土挖开，她挖得很深，挖出的土都整齐地堆在一旁，像一座小山。她环顾四周一圈后，将怀里的布包小心地放在坑道的最底端，接着又用那垒砌的土山，填平挖出的坑洞。做完了这一切，她放下锄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一个黑影在她的身后闪过，妤儿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回头一看，是李嬷嬷：

“这么晚了，你到后院鬼鬼祟祟地，是做什么？”

“奴婢今日些许是过了困劲儿，竟不得了睡眠，见月色正好，一时便忘了本分，有些放肆了，还请嬷嬷恕罪。”

“原来是这样。”

二人正在谈话着，却不见屋檐上有个人影，“嗖”地就跳过墙那边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过了三更，郑贵妃已经受了服侍，在床上入眠，庞保的突然禀报，让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本来睡得不深，再加上听到朱常洛那边消息的缘故，越发显得神采奕奕，庞保跪在郑贵妃的面前：

“娘娘，奴才今日听了重要的信儿，事情重大，不敢妄自定夺，于是回来请娘娘决断！”

郑贵妃心里知道，若是事情是芝麻绿豆大的，庞保定是不会回来打扰自己的清梦，她屏住呼吸，开口说道：

“你听了什么信儿？”

庞保将自己今晚在永宁宫偷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郑贵妃说了，郑贵妃的眼睛越瞪越大：

“什么？《剪灯新话》？朱常洛居然把这书藏在了自家的宫里？这不是疯了吗？”

庞保说道：

“小的听得真切，确实不错！今夜皇后娘娘曾经将大皇子与妤儿一起传到了永宁宫，听说为的就是朱常洛私藏书的事儿！”

郑贵妃思量：

“王皇后她表面上对朱常洛好，实际未必不巴望着朱常洛出岔子！”

庞保不明白：

“娘娘这话奴才就不懂了，皇后娘娘怎么会希望朱常洛出岔子呢？若是朱常洛出事儿，她拿什么来和洵殿下抗衡呢？”

郑贵妃冷笑一声：

“你懂什么！”

第110章 刺客

郑贵妃两眼放光，庞保带回的这个消息甚是诱惑，这可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次的私藏书之事，若是能找到那《剪灯新话》之类的违禁，朱常洛就再不可能简单脱身！皇上心里本就不喜欢朱常洛，而偏私我们洵儿的，如此一来，咱们正好就坡下驴，坐享其成！”

郑贵妃在庞保耳旁耳语几句，庞保听了，连连点头……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平安无事，郑贵妃则心事重重，在屋子里等着消息，从早晨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黄昏，就在她等到不耐烦的时候，庞保忽然前来拜见：

“娘娘！”

郑贵妃见庞保回来，赶忙问道：

“永宁宫那边情形如何？你派的人盯梢，可否被发现？”

庞保说道：

“回娘娘的话，今日永宁宫的人员少有走出，王恭妃和朱常洛两个主子都没有出门，不过见妤儿与李嬷嬷等奴婢下人偶出走动，却也是两手空空，未见夹带有书册一类的东西。”

郑贵妃思忖：

“这么说来，那《剪灯新话》还该在永宁宫里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今晚就行动吧！”

庞保听着，有些害怕：

“可是，娘娘，这么做是否有些着急……”

郑贵妃摇摇头，她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

“拣日不如撞日，这等机会若是错过了，今后再想遇到，又不知得等到什么时候，你马上按我说的去布置……”

在郑贵妃布置人马的时候，永宁宫之中仍是一番祥和，妤儿正在给王恭妃捏肩捶背，朱常洛则坐在一旁，和王恭妃说着话，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忽然就说起了朱常洵与郑贵妃，王恭妃慵慵懒懒地说：

“洵儿有些日子没来了。”

朱常洛一愣：

“是。”

王恭妃若不提醒，朱常洛还真的没意识到，自打朱常洵鬼鬼祟祟给自己送来《剪灯新话》之后，他已经有些天没拜访永宁宫了，不光不拜访，甚至就连永宁宫附近的路，都不再涉足，这阵势，就好像要有意避开什么似的。

王恭妃一笑：

“不来也好，说实在的，为娘的我并不怎么喜欢洵儿那孩子。”

朱常洛问道：

“是因为郑贵妃的缘故吗？”

王恭妃点头，又摇头。

朱常洛也点头：

“那郑贵妃，的确是个奸诈且狠毒的女人……可是……”

王恭妃原本是眯着眼睛，这时候忽然睁开了眼睛：

“可是什么？”

朱常洛迟疑了一下，接着缓缓地说：

“可是洵弟弟，他和她母亲总还有些不一样……”

王恭妃不说话，只是看朱常洛，脸上带着苦笑，一旁的李嬷嬷看不过，出声劝道：

“洵儿，‘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

王恭妃笑道：

“洛儿，你若是能一直这么想也好……这后宫里的很多险恶，若是都看透了，其实也没意思，留存着点希望，也是好的。”

朱常洛一愣。

他心里其实何尝没有防范，然而他却不甘心。

王皇后的斥责声声声入耳，昨日的争吵，依旧在他心头萦绕着：

“你莫非蠢到，妄图和朱常洵做那一世的兄弟？你和他两个将来只有一个可以坐拥这大明江山！朱常洵那么心高气傲，他便肯做了你的下属，乖乖就藩？”

朱常洛迟疑了一下，然而还是据理力争：

“果真是这样，也未尝不可吧。”

王皇后冷笑着，接着便静静地接口：

“那么你肯和本宫打一个赌吗？一个有关《剪灯新话》的赌？”

朱常洛原以为王皇后不知道《剪灯新话》的事，可没曾想王皇后忽然语出这般，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抓刺客！”

朱常洛正在走神，冷不防被一声尖叫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黑衣人从大门夺门而入，后面则是负责看门的太监急匆匆地进来，朱常洛吓了一跳：

“保护母后！”

妤儿和李嬷嬷赶忙护着王恭妃，朱常洛则挡在众人的面前，王恭妃吓得大叫：

“洛儿，危险，你不要硬拼……”

哪想到那黑衣人并未冲进正屋，而是改变方向，折返着朝后院冲去，也就在这时候，大门口又传来一声喊叫：

“皇上驾到！德妃娘娘驾到！”

朱常洛定睛一看，见父亲万历皇帝搀着郑贵妃的手，急匆匆地赶进屋子，万历皇帝一进来，便大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