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皇妃邹妤传(38)

再接着没多久，又有一件更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儿出来了：郑贵妃的宫人梁嬷嬷，特意代表翊坤宫过来，梁嬷嬷对着跪倒的妤儿，不苟言笑：

“这是娘娘体恤你，特地赏给你的，今后若是缺了，老奴便会定时地送来。”

那赏赐的东西放在托盘之上，用纸包了，纸包里散发的香气十分熟悉，妤儿只是一嗅，便知这是太医苑特地为琦珏炼制的药膏，她感谢万分：

“谢贵妃娘娘开恩！”

妤儿原本还提心吊胆，害怕着大难临头，可不过几天，她便先后得到郑贵妃与王皇后的赏赐，如此惊人的转折，她如同做梦一般。有了这样的阵仗出来，这么一来，众人看妤儿的神色便更微妙了起来。

秀女坊内的秀女成百上千，在这么短时间内便得坤宁宫翊坤宫两大宫殿的青睐……这事儿，实在是非同小可！有些多嘴的，开始四下里说，妤儿这次挨打，是与为坤宁宫办事有关，又有的说是为翊坤宫办事有关……七嘴八舌，各种版本，应有尽有。

清容如今看妤儿的神情更加地嫉恨，不过如今她不敢再当着妤儿的面说三道四了，这倒也是个额外的惊喜。

琦珏不明就里，如今自信满满，挺直了腰杆，慕音却是个心细的，她很快捕捉到了这恩赐背后的危险。

这些天所做的活计不重，宫女们休息的间隙比往常要多，这天趁着休息的空档，慕音终于下定决心，将妤儿偷偷喊到了一边。

“妤儿，这些天的赏赐实在是不对劲！”

她心里隐隐地不安，然而却又说不出什么来。这个话题里涉及到的禁忌实在是太多。她想要一吐为快，却也不得不反复思量着。

妤儿依旧平静地擦着一张桌子，她虽然有心事，却也终究无可奈何：

“王皇后和贵妃娘娘体恤我，我如今没什么别的想法，要是有的，也只是感谢……”

慕音确认身边没人，她看着妤儿的眼睛，深深地担忧，她索性挑开了话，用着一副警告的神情，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话咱们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只是若是自家关起房门来思量，那么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得好好考虑一下！”

妤儿偷采芍药，这事儿触犯宫规，理应受到惩罚，然而在场的郑贵妃，以及不在场的王皇后，两个位高权重的女人，她们的选择都是保全了妤儿的性命，息事宁人，且看事后两宫送来的赏赐，看来是有意无意在进行着拉拢。

她们都是极其精明之人，她们救下妤儿，绝不可能是那慈悲肠、菩萨心作祟，唯一的可能就是，妤儿对于她们，如今有着重要的利用价值，她们希望做的买卖，定是那非常划算的买卖。

慕音看着妤儿，心里越发地忐忑，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咱们明宫之中的争斗，从来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姐姐的事情出得太过蹊跷，且牵扯众多……然而倘若仔细抽丝剥茧，那么最终的节点，还是那‘储君之争’。”

妤儿眉头紧锁，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当初□□朱元璋继位之时，就引发过一场灾难，当时的大明后宫一阵血雨腥风，皇帝朱允炆的叔叔朱棣以“清君侧”之名，发动了“靖难之役”，在这场风波之后，最终皇帝朱允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叔叔朱棣，却因为这件事儿登上了皇位。再之后的各代，斗争更是层出不穷……若是把这一切祸患的根源集中起来，归根结底，在于这“储君”之位的争夺。

明朝的各个君王都会立太子，然而这太子之位，却是有着变故，让人琢磨不透：大皇子虽然是长子，却不受宠，立太子的希望渺茫；三皇子才能出众，受到宠爱，然而若是按照兄弟次序，那么他的立太子，也是不敢打包票；五皇子从年纪和才能两方面入手，哪一方面都不占优势，然而他是不死心的，依旧虎视眈眈地等着，盼望着有朝一日能走运……如此一来，便牵扯到不少东西来。

她自己在御花园的一起偷盗，竟然引起了大皇子和五皇子的手足之争，两位皇子大打出手，滚成一团，事态之恶劣，对两位皇子清誉的损害程度，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可又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万历皇帝现在身体不如从前了，如今几年前后，正是宣布建储君的节点。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原本相安无事的大皇子与五皇子，居然因为一个宫女，起了这么大一次冲突，如今这机会，正是越发地衬托出三皇子的卓尔不群，沉稳大气的好机会。

妤儿带着忧虑，慕音的这种假设，她不是没有想过，郑贵妃巴不得眼下让大皇子与五皇子打成一团，她的心思总是好猜，然而那王皇后，她并无子嗣可以参与竞争，她为何要保自己，这其中的深意，便值得人玩味了。

“皇后娘娘真的是母仪天下，体恤下人，这在奴才们中一直传诵，然而御花园之事，她并未亲眼见过，后来下旨赏赐，这其中的动机究竟如何，实在微妙……”

慕音分析：

“也许，她感觉自己膝下无子，所以希望能争取到朱常洛与王恭妃这股力量……然而，也许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情况……”

“什么情况？”妤儿心里一跳。

慕音脸色一沉，她想到了个极其可怕的事儿，然而她最终只好摇头：

“但愿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胡乱瞎想……”

第40章 关雎

六月下旬，其实该是渐渐转凉的时候，然而今年的天气越发地炎热。如此的天气，皇帝皇后各处都有冰鉴可以使用，可是秀女坊内的各秀女却没有这等待遇，况且，此时的各种事情尤其地多，众人时常是忙得天昏地暗，满头大汗。

宫女的培训一般需要半年的期限，然而若是头脑灵光，手脚利索的，只要三个月，就能从秀女坊里顺利出师了。妤儿、琦珏、慕音这一批宫女已经训练了将近三月，再过些天，各宫就会对她们进行一次筛选，其中极少的通过要求的，将会晋升三等宫女，并接受各宫的挑选指派，大多数没有通过考核的，需要继续进行三月的学习，等到今年年末的时候，再进行下一次的挑选。

虽说分到各宫依旧是受苦服役，挨打挨骂，然而到了各宫的吃住条件比起秀女坊来讲还是有提升的，因而所有宫女这时候都是心心念念，盼望能有娘娘能看上自己，好让自己早日脱离秀女坊。

妤儿原本是盼望迟些日子筛选的，因为琦珏的身体始终是她的心病，然而好在郑贵妃送来的药膏甚好，琦珏经过调养，气色比往常好出了很多，虽然还是并没有到那恢复的地步，然而比起往昔，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奇迹了。

慕音眼瞅着琦珏的转变，不由得啧啧称奇，这天早晨，她照例悄悄地问琦珏：

“珏妹妹，昨天可睡得好？”

“亏了郑娘娘送来的燕窝，昨天吃了，竟然一夜也没有惊悸。”

“嘘，小点声！”

琦珏胸无城府，慕音则是谨慎的，她警惕地四下张望，幸而没有清容等宫女在身边，不然这话被听到，又是一通排喧。

妤儿前去太医苑拿琦珏的膏方，如今太医已经和妤儿是老熟人了，他见了妤儿，不住地称赞；

“郑娘娘实在是很器重妤儿姑娘呢……这上好的官燕，莫说是其余的宫女，便是那些正经主子们，也没几个人能吃到呢。”

“什么？官燕？！”

妤儿张口结舌，吓得发呆。

太医点头：

“一点也不错，妤儿姑娘，娘娘可是把最好的东西给了你呢！”

妤儿惶惶不安，她原以为娘娘赏的不过是最普通的燕窝……然而今日听太医这么一说，想来是错不了的！

原来郑贵妃多年来受宠，对皇帝恩爱有加，若是皇帝摆驾翊坤宫，自然是芙蓉帐暖度春宵，可皇帝总得后宫雨露均沾，绝不能专宠一宫，因而算下来，一个月里，其实也有大半个月，皇帝是不会来的。

郑贵妃是真的爱着皇帝，在那些没有皇帝来的日子，她便站在窗边痴痴地等着，如此一来，一年到头，她竟然没几夜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这样的劳顿始终是不成的，长年累月，她的精神便不如了以前，其实这根本是点无足轻重的毛病，却也足以让万历皇帝心痛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