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二三行+番外(105)
南柳动作轻柔的给拾京顺头发,看着他躺在自己怀里舒服的眯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伸个懒腰进入梦乡,心满意足地想,此时此刻,千金不换。
不过,安宁总不会太长久。
侍卫在帐外通报:“殿下,揽月楼的老板来找江司郎。”
听到揽月楼三个字,拾京立刻蹦了起来,和南柳对视一眼:“叶阿叔?”
叶行之到制造办未找到拾京,要走时恰巧遇到刚布置完‘雄伟大业’高高兴兴回制造办睡觉得傅居,傅居跟拾京去过几次揽月楼,挺喜欢这个一身书卷气的酒楼老板,好心给焦急万分的叶老板指了路:“人在总军帐呢,和公主一起。”
要是往常,叶行之定不会去,只会礼貌道一句:“那我明日再来叨扰。”然而今日,叶行之根本没有去想这些,他听到人在总军帐,慌慌张张就跑去了,直到侍卫通报时,他才惊觉自己已一身冷汗。
帐中的影子分成两个,叶行之痛苦扶额,知道自己冒失了。
果然,拾京顶着一头凌乱的散发就出来了。
“叶阿叔找我?”
叶行之见到公主也跟着出来,就倚在帐外看着。
“你刚到岚城时,给一个乞丐送了食物,你还记得这事吗?”
拾京惊讶:“……有啊,有这事。”
叶行之紧紧抓住拾京的胳膊,似是在求证什么:“一壶春风酒两碟桂花糕……半两豆糕,一碟酱牛肉,正好半两……是她告诉你的?”
拾京轻轻点了点头。
叶行之连着问了一串,神情紧张又急切:“那乞丐住哪里?现在可还在岚城?你是来岚城的路上遇见的吗?”
拾京反倒冷静许多,问他:“叶阿叔问这些做什么?”
叶行之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脆弱过,好像一开口,多年积压在心头的怅然想念和难过就要似潮水一般,冲破堤岸,把他的那份脆弱完全暴露在这些年轻人面前。
叶行之艰难道:“我妻……我应该认识她,她我要去看看她……看她是不是。”
“……就凭那日我点的东西……”拾京问道,“你能确定?”
那日的东西,都是延半江一路下云州时不停在他耳边唠叨的,说去揽月楼,要吃就这么吃。
她念叨了一路,拾京记得很清楚。
叶行之点头,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又道:“若不是她,也是和她相识之人,无论如何,你要告诉我,你在哪遇到的她,她现在去了哪里?”
“阿叔的妻子,叫什么?”
“姓花,叫花不沾。同窗会叫她花莫忘,她摔过头,可能记不得自己叫什么……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我要去看她,看到她我才知道时不时。”
这个名字,拾京听到过。
入朔州,潜入茶戏队往京城去时,那里的老板就叫延半江花不沾。
延半江有很多个名字,代号,所以拾京并未留意。
竟然是真名……
拾京沉默许久,望着叶行之焦急的双眼,慢慢说道:“她是我认的干娘,叶阿叔……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叶行之本能的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出了不对之处,他一颗心提在嗓子眼,竭力控制着自己,说道:“你说。”
“我们都在找她。”拾京说道,“她和我一路到京城去,又随着我回云州来,她换过六个身份,在朔州时,思归楼的老板就叫她花不沾,她是个很好的阿娘,她对我很好,但她是……她现在的名字,叫延半江。”
南柳轻唤来侍卫,小声交待了几句,侍卫领命退回,看着叶行之。
长久的沉默后,叶行之说道:“不可能。”
没人回应他。
叶行之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她不会……她说过,她没什么仇要报,亡朝而非亡天下,朝代兴旺入日升月落,这些都是她亲口说过的话,朝臣是为天下黎民尽责尽忠而非哪个朝代哪家王姓……她说过的……都是她说过的……”
前朝旧党,反新朝的主力,东南三州的江鬼头子,烧杀抢掠的恶徒,聪明绝顶的反贼……
年已不惑,两鬓霜染的叶行之跪地痛哭。
他嘴上喃喃着不可能,但心里清楚的知道,延半江做的那些事,花不沾能做到。
她那么聪明,十岁进中舍,十三升国子监,十四虚报两岁初试京试,一甲第四,当时延文帝在位,成绩公示后,罚了她瞒报年龄一事,却又恩准她家人进京,父母升迁。
花不沾那时就已锋芒锐利,就算后来她摔伤了头,经常忘事,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聪慧以及光明仕途。
花不沾。
延半江。
这两个名字背后,是同一个人。
南柳说道:“叶老板,拜托你一件事。”
旁边的侍卫将他扶起来,说道:“还请您跟我们去趟云州府。”
朝廷在追捕延半江,叶行之知道。
延半江的通缉令贴了满城,连刚刚学会说话的一岁小孩都知道延半江这个罪恶滔天之人。
叶行之反复问着旁边的侍卫:“死罪?”
他知道的,但他不愿相信。
他像是在安慰自己,说道:“一定不是,一定不是她。”
“是不是,要等人抓回来时,才能知道。”侍卫彬彬有礼道,“有劳您了。”
侍卫送叶行之离开后,南柳回营帐提笔润好,打算向母皇汇报此事,可笔润了三圈,依然写不出一个字。
拾京问她:“你让叶阿叔到云州府做什么?”
“如果她是花不沾……她可能会来。只要放出消息,说我们抓到了她的同党,揽月楼的叶行之,她一定会来。”
南柳看着一片空白的纸,说道:“一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花不沾的名字来源于此。其实是我的歪解,我当年背英语单词时这么感慨过,英语单词是花丛,我就跟正人君子一样,每天在花丛里钻,还是一个都记不住。
当时花不沾有角色没名字,角色是个健忘之人,她后半段的精彩人生也是从她的忘开始的。所以就……不沾吧。
后来才有的叶行之。
一个花丛过,一个叶行之。花不沾在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曾忘了叶。按诗原意解的话,花不沾各种留宿花楼酒坊街角巷口三教九流朋友遍天下,但却一心念着青梅竹马的旧爱。
嗯,此名甚好。
☆、第76章 第一次和谈
第一次和谈只是试水。
溪清只带着几个人来到了总军帐。
这些人驻军都熟悉,他们之前经常来这里骚扰, 可能是因为本就熟悉这块地, 也可能是因为打心眼里不知道什么叫战略手段, 敌方会不会耍心眼, 所以苍族人很自信的就来了。
当然,没有带贝珠。
他们以为是拾京做中间传话人,没想到当天和谈拾京不在, 坐在双方之间进行传话翻译的是傅居。
傅居笑眯眯的, 话却说的很慢,音调很奇怪。
溪清奇怪, 明明他在族内时,苍族话说得很不错, 怎么一出来, 这么别扭?
颠三倒四,听起来十分绕口。
傅居磕磕绊绊地说:“按照和谈的礼节, 你们族应该也要有一位译者, 我们这边也要有一位译者,如此才公平无欺。但贵族这次没有带译者,我们今日为公平起见,就先谈一部分。”
“你们要什么?”溪清说道, “地方你们已经占了, 还想要什么?”
南柳说:“协助作战。”
傅居把话翻译过去后,溪清说道:“你们帮我们打神风教?事成之后,你们要什么?你们肯定是要东西, 你们是想借此机会占领我们的领地吗?难道你们想让我们退离到山崖上去吗?”
她身后的苍族人听了,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现在拔刀开战。
和谈刚开始,就陷入了困境。
那端怒火昂扬,这边一头雾水,不知道哪句话撩到了苍族人,气氛莫名奇妙紧张起来。
傅居把话重复给南柳时,南柳皱眉道:“苍族人……又臭又硬。”
其实,南柳压根就没想过第一次和谈就把事情说完,毕竟溪清如果答应协助驻军后,第二步,就是要让驻军到林子里去,将战线拉好,苍族所有的防卫地点,岗哨,军队部署,如果她们有的话,都要公开给驻军,又因苍族没有专业的战略指挥,所以如果协同作战,苍族人都要无条件服从驻军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