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花(22)
语冰放下心来，几步走过去：“你大早上的站在这做什么？”
“我刚看到有个僧人在对面人家化斋，觉得有趣，就出来看看。你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昨晚没睡好？”
语冰看了一眼溪对岸，模糊可见人影，正是林尚轩家。她未免有些好奇：“远之哥哥，你看的清楚对岸？”
萧远之含笑理了理她鬓边乱乱的头发：“我刚来时，雾还没有这样浓。我刚还看到个淘米洗菜的妇人，从对面那家走出来的，穿着灰布衣裳，应是林尚轩的娘吧。”
“恩。对面正是林尚轩家，那应该就是他娘了，他娘一年四季都是一身灰布衣裳的。”
萧远之脸上似是笑意更甚：“恩。那就好。”
牵了她手，对她低头一笑：“语冰，走，我们回家。”
矛盾
早饭时，萧远之说道待会有事要上山一趟，去寺院里上上香。夏夫人听闻亦是赞同不已，问他要不要语冰陪着他一起？萧远之婉拒。夏夫人也不好再坚持。
饭后，萧远之独自上山，夏夫人收拾完家里又去村前二丫家串门去了，夏先生在书房中研究萧远之带来的那些前朝孤本。语冰一个人无聊的很，跑去找林尚轩，被他娘以轩儿尚在温书为由拦住了。语冰无法，只好独自托腮坐在门槛上发呆，眼望着上山的那条唯一道路。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上那条路上总算是有了个人影慢慢的向下走来。语冰一下子站了起来，忙仔细去看，一身眼白色的衣裳，正是萧远之。
语冰高兴起来，紧跑几步，待他下了山，忙向他挥手：“远之哥哥，远之哥哥。”
远远地，语冰似是见到了他的笑容。她也就莫名的就笑了起来。
正自一个人傻笑时，却自眼角余光中见到溪对岸站着一个人，正紧盯着她，眼神如同月下的刀剑，闪着冷光。
却是林尚轩。
语冰笑容僵在嘴角，手足无措，顿感浑身冰凉。
萧远之一过来时，就见到这副画面。面对林尚轩那数九寒冬般的眼神，萧远之只是静静的站着，漫不经心的看过去。
如此过了一会，林尚轩转身就走，语冰大叫：“林尚轩。”
林尚轩没有回头，丝毫没有停留，背影看起来很坚决。
语冰也没有停留，忙追了过去，只留萧远之一人在原地。
萧远之负手，俯首，轻笑：“你到底是在意他多些还是在乎我多些呢？只怕是你自己也不知道吧。也罢，这八年我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个一年半载的了。语冰，到那时，只希望你心心念念的都是我一个人。”
林尚轩走的很急，进了家门后扑通一声就关上了门。语冰急忙伸手去阻止时，手被门夹住，深深的痛意传来。
林尚轩见此情景也吓了一跳，手一松，语冰趁势推开门，进了屋。
但他并没有立刻上前来问她伤势如何，只是冷着脸，一语不发，又进了里屋。
语冰又痛又急，拉住他：“林尚轩，不是那样的。”
“不是哪样的？”林尚轩反问，语气生硬，依然怒气未消。
“我跟远之哥哥，不是你见到的那样的。”语冰急急的解释着。
林尚轩冷笑：“远之哥哥，叫是很是亲密啊。哼，你根本就没有听我的话。”
语冰反驳：“他住在我家，我总不能不理他吧？”
“怎么，还住在你家了。正好，都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下更好了。是不是遂了你的意了？”
语冰呆住，眼圈立马就红了：“林尚轩，你怎么这样。”
林尚轩很暴躁的踢了下桌子：“我哪样？我自是没有你的那个远之哥哥温柔体贴了。那你去找你的远之哥哥去好了，干吗要待在我这，没的说我这样。你走，你走，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说罢，气冲冲的转过身去。
语冰的眼泪霎时就落了下来。自然，如是萧远之，这会肯定是先会问她伤势如何，痛不痛。不是，如若是萧远之，一开始，他根本就不会生气，纵使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他也从来没有对他发过脾气，不曾这样冷落嘲讽过她。
可那又怎样，语冰悲哀的想着，自己偏偏喜欢的就是眼前这个让自己怄气的人。
林尚轩愤怒的转过身，叫语冰走，可是内心自是不希望她走的。很矛盾，一方面很生气，说着那些话，可是另一方面，他心内仍是希望语冰能给他个解释，给他保证，保证她喜欢的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他忘不了萧远之刚才淡然的神情，他凭什么能有那样淡然的神情。那样子，似乎对语冰胜券在握。
他厌恶他那样的神情，那让他觉得，自己将会永久的失去语冰。可他不想失去。
他就这样纷乱的想着，一边却还要注意语冰有没有走。要是她真的走了，要怎么办呢？就这么让她走了，回到萧远之那去？还是留住她？要怎么留？留了以后呢，以后呢？怎么办？怎么办？
林尚轩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这时，一双胳膊却是悄然的环住了他的腰，同时，他能感觉到语冰的头贴着他的背部，有淡淡的香气传来，那是语冰惯有的香气。
“林尚轩，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气我？你明知道的，我只会喜欢你一个。”
语冰的声音柔柔的，尚带着些许哽咽。林尚轩忽然就双眼模糊了，他猛地一个转身，就将语冰抱在怀内，喃喃的叫着：“语冰，语冰。”
也是语带哽咽。
胸前的那块衣服很快就有了湿意，凉凉的。那是语冰的泪水。
林尚轩的泪水也悄无声息的落进了语冰的头发内。
许久，林尚轩松开语冰，捧起她的手，抚摸着那道夹出来的红色痕迹，轻声的问她：“还痛不痛？”
语冰暗地里吸了口气，却还是笑着说：“不痛的。”
林尚轩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贴在脸上，语冰能感觉到冰凉的湿意。她有些慌张，连忙说道：“我不痛的，真的不痛的。你不用这样。”
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将手从他的脸上拿下来，但林尚轩紧紧的握着，力道很大，她挣扎不下来。
“你怎么了？”语冰小心翼翼的问着。
林尚轩轻轻的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下，握在掌心，俯首，好一会，语冰听到他轻轻的声音：“语冰，我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
“离开？你要去哪吗？”
他忽然抬起头来，急切的望着她，这眼神让语冰有些发愣，他问她，语声急切：“语冰，要是有一天我去哪了，你会不会等我回来？”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语冰，等着她的回答，握着她的那双手有些颤抖。
语冰急忙点头：“会的，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林尚轩似是松了一口气，这次是轻轻的将她抱在怀里。
语冰紧靠着他，能听见他胸腔里的那颗心在急剧的跳动，一下一下的，似擂动的鼓。语冰轻弯嘴角，这一刻，她觉得很幸福，觉得就算他离开了，多久她都会等他的。等多长时间都没关系，只要还能有一天能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声，那多久的等待，就都值得了。
那年少时的悸动啊。那时，总是很容易的说着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总觉得一辈子就会如此幸福的走下去，可是在时间的洪荒中，谁又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些什么呢。不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又怎么知道这辈子陪着自己的到底是谁。
可是，还是要感谢那时间的洪荒，感谢那些悲欢离合，阴晴月缺，正是因为这些，我们才会感伤，才会思考，这才有了那些诸如，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这才有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才有了杨柳岸晓风残月这些千古诗词。
可是在这一刻，林尚轩和语冰都相信他们以后一定能在一起，无论有了多少困难曲折，始终都会有西窗剪烛共话巴山夜雨时的那一天。
那些青葱岁月，正是有了憧憬，有了希望，才会美好，才会有了日后每次回想起来的甜蜜。
林尚轩静静的抱着语冰，下巴搁在她的秀发上，这柔软的身体，此刻在他的怀中。可以听到她细微的呼吸声，可以感觉到她的胳膊紧紧的环着自己的腰。这一刻，林尚轩觉得所有的一切在语冰面前都不能相提并论，因为他已经拥有了一切。
语冰，就是她的一切，他只要她就够了，什么家恨、复仇，又有何必要去计较。自此和她花前月下朝朝暮暮共此一生已然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