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卿(35)
他想了想,还是败下阵来,端起茶案上早已泡好的茶水,倒了一杯送到她嘴边。
秦安歌没接,挑了下眉,脸别的更远了。
桓温却并未生气,反而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点久违的笑意,依旧端着那杯茶水,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秦安歌见他依旧端着水,终于拉不下脸来,转头白了他一眼,然后接过茶水,问道:“郗超是我师兄,大人为何如此为难他?”
“为难?何以见得?”桓温佯装不知。
“你别给我打哑谜,是人都看得出来,大人有意给他难堪。”
桓温脸色有些沉下来,双臂交叉保于胸前,道:“那又如何?”过后,又加了一句:“是他自找的。”
“师兄好心好意为我送信,又说要助我们攻打成汉,大人怎能如此待他?这是礼贤下士的做法么?”
秦安歌睁着双杏眼,眼底微红,十分不解道。
“哼,不用他假心假意助我,成汉之地我自有办法打下来……倒是你,别被他一副假慈悲的样子给哄骗去了,他安着什么心思,我一眼就可看出。”
“他能安什么心思啊?”
桓温深邃的眸光投射过来,定定看了她良久,修长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那一刻,心中微微一颤,嗓音暗哑道:“反正,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
秦安歌听罢,有一刻呆滞着,不知如何是好,后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啪地一把拍下他的手,对着前面喊道:“停车,停车,我要下去。”
马车正好停在荆州最繁华的街道上,秦安歌刚一下来,就见周围行人的目光纷纷向她这边聚集而来,其中不乏有议论声传入她耳中。
“这不是新来的桓都督么?听闻桓都督年少有为,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人中龙凤。”
“他这身旁的女子又是何人?长得如此娇美,莫不是他的意中人?”
“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听闻桓都督尚未娶妻,如今看来,倒是快了,这得令多少春闺女子哭断肠咯。”
“是啊,是啊,不过我看着,两人倒是极配,也不知这女子家境如何。”
“必定是差不了的。”
“……”
秦安歌心道:荆州的百姓,还真是爱谈论是非,连桓温本人就在面前,也能如此肆无忌惮、侃侃而谈。
再看桓温,倒是一脸平静,许是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了,造成了些许拥堵,他才懒洋洋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散去。
兵卒也开始催促驻足围观的百姓离开,不一会儿,街道又恢复往日繁华而通畅的样子。
秦安歌突然来了兴致,拈着支路边采来的野花,一边在手中把玩,一边左看看,右瞧瞧,对商贾出售的玩意充满了好奇。
桓温默默跟在她身后,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而目光却紧紧盯着黏在秦安歌身旁的郗超,顾及秦安歌的情绪,这次桓温并未出手强硬的将他拉开,但一旦郗超想要靠近一点,也是不行的,必定有兵卒或者随便什么人打扰,反正整个过程,他也仅限于能与秦安歌说上两句话的地步。
他们来到一个做面人的匠人摊前,秦安歌自小便喜欢这类玩意,如今遇到了,自然挪不开眼了,她与郗超各自挑选了一个面人,她的是个扎着两个小发髻女娃娃,而郗超则好巧不巧地挑了个吹着笛子的少年,正要结账时,桓温突然伸出手来,长臂一捞,将秦安歌手中的钱袋稳稳扔到了身旁侍卫的手中,对着目瞪口呆的秦安歌坏坏笑了笑,然后对匠人说道:“不好意思,她没钱。”
秦安歌气得哑口无言,也不愿与桓温多说废话,转而对手拿着自己钱袋的侍卫说,“你给我些银钱。”
侍卫讷讷望了望她,又瞟了眼身旁的桓大人,像丢一颗烫手山芋般又将手中钱袋递还桓温手中,然后摊摊手对秦安歌道:“姑娘,我也没钱。”
一旁的郗超也是有点眼力价的,见桓温不允,悄悄将自己手中的那个面人也放下了,推了推秦安歌,道:“走吧。”
秦安歌已经意兴阑珊,逛了一会儿,街道上人渐渐稀少起来,许多店铺都开始收拾收拾,打烊收摊了。
与郗超道别后,秦安歌与桓温一道,坐着马车回到了桓府。
一进大门,就见到赵无恙急急守在门口,见到桓温连忙迎了上去,絮絮叨叨说着:“家主,你可回来了,今日本就约好了与袁太守商讨要事,怎地一大早便不见了你人影,这究竟发生了何事啊?”
桓温脚步突然一顿,“无事。”说完,径直走向居室更衣。
秦安歌跟在后面,走到分岔路口,独自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洗脸换了身干净衣裳,突然想到了什么,顾不上吃饭便朝倪嫣然的住处走去。
倪嫣然向来自由自在,待在桓府也没个定数,兴致起了抬起脚便走了,是以秦安歌才这般急切去找她,生怕一个阴差阳错,两人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了。
远远看见倪嫣然的房中亮着灯火,这才令秦安歌的心稍稍安稳了些,她推门而入时,只见倪嫣然正对着镜子发呆,便笑了声,调侃道:“你这神情,一看就是在思慕年少儿郎了吧?”
倪嫣然眨了眨凤眼,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马上便平静下来,大大方方道:“是又怎样?”
秦安歌笑嘻嘻按着她的肩膀,有几分窥探的问:“是哪家的翩翩公子呀?”
倪嫣然连忙推开秦安歌的手,此时再这般由着她胡搅蛮缠下去,可就有几分脸红了。于是正色问道:“别闹,说罢,你突然来我这,到底所为何事?”
“莫不是又与你家家主,闹了什么不快?”这些日子,秦安歌避着桓温不见,风言风语府里都传开了,说她过于执拗,遭家主不喜。倪嫣然自然不信这些,只是秦安歌与桓温不和,她倒是知道的。
秦安歌见提到桓温,愁云顿时涌上眉头,拉着倪嫣然坐下,与她细细道说了当日桓温谋士提议杀世子的种种。
说完后还长叹了口气,道:“他是你父亲的徒儿,按理算作你的师兄,不知你可有办法?”
倪嫣然听完秦安歌所说,也甚是惊讶,但细细一想,又摇头道:“这权势之争,向来血腥残酷,桓温年少所受之苦,不也是因为他父亲卷入了那场争斗之中,最后败下阵来,才会有此劫难么?朝堂之上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哪个双手不是沾满鲜血的,只是,我也不愿见他变成那般狠戾之人。”
她拧着眉头,双眼闪着异样的光彩,紧紧握了握拳,拍了下桌子:“也罢,我就走一趟,护那世子安危。桓温手下的能耐我是知道几分的,即便他要杀,有我在,也没那么容易成事。”
秦安歌瞪着眼睛,不敢相信倪嫣然的话是真是假,又反问一边:“你……你要跟着世子去北方?这一行路途遥远,甚是艰辛,你真的……”
“我当然不与他同行,他那像只孔雀的样子,我才受不了呢。放心吧,去北方看看那边异国景致,也是乐事。”
倪嫣然说世子像孔雀时,秦安歌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还别说,这形容真是贴切到骨子里去了,可不是一只骄傲华丽的孔雀么。
“那你何日启程?”秦安歌想着北方酷冷,得为她准备几身暖和的衣裳才好。没想到,倪嫣然想也没想就答曰:“明日。”
“明日?这么急?”
“我总觉得,世子此行,凶险万分。眼下他已走了数百里,我明日快马加鞭,应该能够勉强赶上。”倪嫣然蹙眉,转眼看向梳张台上那个精致的红木漆盒,有一丝惘然若失。
秦安歌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疑问,也不知倪嫣然急急前去追寻世子,当真是为了防止桓温痛下杀手,还是……有些别的原因?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更的有点少了,今日补上。
有小天使说这文太小白了,本作者惭愧至极,你们没发现我正在往小白文的路上越走越远么?
下一本,我打算写个逗逼舒爽的现言,来释放我的洪荒之力。?(^?^*)
☆、和好
秦安歌回到住处时,远远便见到门廊边,有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身影,光线暗淡,树影婆娑,更加显得如幻境般不真切。那身影一动不动,倚靠在柳树旁,柳枝垂在他肩膀上,衣襟浮动,猎猎飞扬,如墨的夜色将他的面容遮掩,仅从侧面隐约可见高挺的鼻梁和凉薄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