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归君(27)
又过了一天依旧没有叶木任何音讯的时候,有过被抛弃经历的君梵终于开始着急了。
柯苒逮着机会有生以来第一次壮着胆子把自家大哥数落了一通,好在贺荀那里传来消息,叶木竟不吭不响地跑去了婺城。
说来也巧,那里本就是君梵谎称他和叶木一起去的地方。
于是他第二次假公济私,找君院长要走了那个研讨会的名额。
*
抵达婺城时正值晚高峰,出租车司机性子急一个劲的抱怨,地道吴语听起来就跟日语一样,君梵仔细听了会儿竟一个字也没听懂,索性闭目养神。
到了酒店简单点了个外卖,稍事休息君梵又出了酒店。
拨打叶沐的号码,依旧处在关机状态。
据贺荀说,叶木在这附近有过消费记录,但具体人躲在哪里没人知道,他也只能借着公干来碰碰运气。
酒店前有一条五六米宽的河,河这边高楼林立、灯火喧嚣,河对岸却是一片朴素的古巷民居,对比强烈却又相得益彰。
跨过年代久远的石拱桥,随意选了条巷子走进去。
意料之外里头还挺热闹,统一样式的木质仿古灯笼一直延伸到巷尾,三五成群的小孩子从他身侧嬉笑打骂而过。
隔上两三户便开着家农家小饭馆、民宿旅舍,当然最多的还是做木雕的,才穿过两条巷子粗略估计得有二十多家。
漫无目的地游荡到十点君梵折身往回走,却被身后突然传来的歌声吸引了目光。
“喝了咱地酒呀,上下通气儿不咳嗽……”
一个音色粗犷,一个细腻且不在调上,只是跟着附和。
还有些耳熟,但隔着一段距离又靠着没灯笼的那侧,看不真切,只分辨的出是两个男的,各拎着两坛酒。
两人进了巷子中间某户人家,不一会儿两手空空地出来,似乎被里面的人叫住又走回去在门口停下。
君梵不由得双眼一眯,借着灯笼里不算太明亮的光看了个仔细,那个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笑眯眯地跟小朋友说话的不是那贼丫头又是谁?
巷子口的风带着一股子冷意,他浑然不觉看着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的人,也就两天不见,心底竟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来。
直到那个粗犷的男人扯了扯叶木的袖子,“哎,前面有个神经病一直再冲你笑。”
虽然压着声音,君梵仍旧听得清清楚楚,他皱了皱眉收起情绪,耐心地等着叶木将惊讶的目光投放在自己脸上。
叶木被拽着停下脚步,“啊”了一声抬头往巷口看去,那“神经病”笔直地站在灯笼下,周身拢着一层淡淡的光,乍一看她还以为面前立的是尊佛。
直到辨清佛的长相,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突然万分后悔,来送什么酒,就她勤快,坐在院子里喝喝茶聊聊天不愉快吗?
成功被那副惊呆了的小模样取悦,君梵信步走上前,表情很淡,勾起的一侧唇角也不知究竟是不是在笑,“呦,真巧!”
叶木的目光左右飘忽了会儿,才下决心和君梵视线撞上,开口时还有些磕巴,“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君梵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掀了掀唇轻描淡写道:“我……特地来找你。”
“找我?”
“嗯,找你。”君梵稍作停顿,微微垂首欺近,“算账。”
那两个字咬在齿间,又轻又缓。
叶木眼皮一跳,干巴巴地呵呵一声,目光不受控制又开始闪躲,“算,算什么账?”
君梵挑了挑眉退开,一眼不错地紧盯着眼前的人,慢动作一下下扯松领带,解开两粒纽扣,在叶木震惊的目光中缓缓拉下左侧的衬衣领子,逐字逐句道:“不打算负责还想溜?美得你!”
叶木:“……”
瞪着君梵脖子左下方那两排整整齐齐还未开始结痂的牙印,叶木顿时石化在巷尾吹来的冷风中。
张酒错愕地盯着两人看了会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是下了多重的口?
欸?不是!
意会到什么,他蓦地瞪大了眼睛,浑身一抖,搓着胳膊跳开,“你们……”
许是觉得唐突,他又挠挠头讪讪地笑了起来,“那个叶师弟你别介意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从来没在生活里遇见男男那啥的……我没有歧视你们的意思……感情自由嘛……”
觉得自己词藻匮乏越说越说不清楚,张酒索性闭嘴。
又过了会儿见这两人仍旧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张酒又觉着自己傻不拉几的杵在这儿好像不大合适,虽然他心底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十分好奇。
“你们既然有事情要处理,我就先回去了,叶师弟,那个,还需要给你留门……”
话还没说完便被君梵打断,此时他已经整理好了着装恢复了君子模样,转过头看着张酒,他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这两天麻烦你了,谢谢。”
张酒挠着头憨厚地“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走出巷子。
原本嘈杂的巷子似乎突然沉寂了下来,唯有细细风声在耳边轻柔拂过。
君梵慢慢勾起唇角,单手捏着叶木的下巴晃了晃,“叶木,你是不是得好好跟我解释一下?”
第 二十四章
解释……
那天这人也说让她解释……
可是究竟是要解释什么呢?
兴许是闻多了张酒家的酒香,叶木脑袋里这会儿被熏的晕晕乎乎,懵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快忘了。
至于如何被拎去的酒店也恍然不知,回过神来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君梵立在她面前双手抱臂拧眉看着她,整个房间只隐藏在吊顶里的一圈灯带开着,更显得他目光暗沉,深不可测。
下意识往他脖子看去,触目惊心的画面在眼前闪过,叶木吓得一个激灵。
对了,牙印。
是……是让她解释那个牙印吗?
跟……跟她有关系?
不可能!
做过的事她都记得,那不记得的自然是没做过。
谁知道那是谁咬的,反正不是她!
可他们毕竟做过彼此最亲密的人,叶木知道君梵向来是个洁身自好的,除了假扮君太太的自己,还有谁能有有这个近他身的机会?
那……还真,真是她咬的?
天!
叶琮那个老东西这次把她害惨了,活该他胃穿孔!
等待良久,见叶木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恨的咬牙切齿,君梵压住心头的笑意,“嘶”了一声弯下腰凑近,咬着牙问,“你该不会是想用喝多了什么都不记得来打发我吧?”
叶木:“……”
猜对了。
不能先乱了阵脚,叶木尽量让自己冷静,“国内生意场上不都流行喝断片儿?”
君梵不置可否,但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眸光也凉了几分。
叶木忍不住一个哆嗦,抠了抠沙发垫,硬着头皮抵赖:“你确定那是我弄的?你别不是背着我偷吃,怕被发现,故意跑来诬陷我吧?”
君梵挑了挑眉,玩味地看着叶木,顺便捏住话柄,“我背着你偷吃?”
叶木:“……咳,我妹妹,我的意思是你背着我妹妹偷吃。”
君梵嗤之一笑,很不屑的语气道:“有空偷吃,我家老太太早抱上曾孙了,况且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这个人最讨厌被欺骗,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欺骗谁。”
意思就是那牙印的确是她咬出来的实锤,“可你骗你们家老太太……”
君梵怔了一下,面不改色,“不一样,那是为了救老太太的命,属于善意的谎言,或者你想做个牙印对比?”
不,她一点也不想做。
叶木掐着手心试图想一个能应付的对策出来,却无奈发现自己的智商刚刚受到极度惊吓已然打包滚蛋。
良久,她费力解释道:“那个实在抱歉,我喝多了会以为自己只有两岁,柯苒知道的,不信你问她。”
君梵拖着调子若有所悟“啊”了一声,点点头,“也说的过去,我大姨家的小孙子也爱咬人,睡觉时也得有人抱着拍拍才肯睡,别说,你昨天的行为倒真跟他挺像。”
这话听着尴尬却也让叶木稍稍松了一口气,糊弄过去就好。
岂料下一秒,他话锋突地一转,“但是,你咬我的时候跟我告白了。”
叶木呼吸一滞:“……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