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那些年(8)
“我特么咋啦?我是操了你妈啦还是咋地啦,把我恨成这样。你特么也不搞清楚了就把屎盆子乱扣。”
“现在不是打架问题,是你素质问题。”
“靠!你特么刚才不是说了么,东北人都没素质,咱俩差不多少。”
“你……”
“滚犊子,老子不想理你。”嗙——宝宝摔门而去,任由班主任双眼狠狠的盯着。
我快步离开办公室,追上宝宝,宝宝感慨:“原来骂人是如此痛快,爽!”
“不后悔?”
“不后悔。”
“不后悔?”
“绝对不后悔。哈哈。早就看不惯她了。”
事后,凶手依然没有眉目,班主任也没有对我再一次进行批评教育,宝宝却被她以违纪为由赶出了宿舍。这也是他接二连三的倒霉事件的开始。
宿舍不能住了,学校附近的平房出租屋成了我们的聚点。条件够差的,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可能是长时间没住人,潮呼呼的,到处散发着发霉的味道。这里的平房很多都这样,一排是这样的小屋,通常有五六间,和另一排的厨房似的小屋,更矮更狭小,中间夹着一条细长的过道。过道的一头堵死,另一头有个院门。这几间房的主人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男的和蔼可亲,女的具有典型泼妇的泼辣和碎嘴皮子,整天喋喋不休。
刚住了一个多月,有一天回去晚了,院门已锁,怎么也敲不醒熟睡的夫妇。顺着门缝往里瞄,夫妇的屋子已经关灯,门口一间本来没有人住的屋子却亮着灯。我们继续敲了一阵,还是没人开门,索性翻墙进去。就在宝宝刚落地的时候,亮灯的屋子门开了,出来一个精瘦精瘦男人,三十多岁,面无血色,像个骷髅。
“你们干什么的?”骷髅一把抓住宝宝的衣服。
“我住这。”宝宝说。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知道还有外人住这。”原来这骷髅是夫妇的儿子。
“我刚租的没多久。”
“住这怎么不走门,还翻墙,你看,把我家房顶都踩坏了。”
“我没大门钥匙,敲门没人开呀。”
“没人开不会继续敲啊,翻墙有理啦是吧。”
“我敲半天了,也没人出来开门。”
“我这不出来了嘛,你就不能多等等。你看,我家房顶漏了,怎么办。”
“哪儿漏啦,我都没踩房顶,沿着墙下来的。”
“怎么没漏,你看,赔吧,五千。”
“没漏,也没钱。”宝宝被骷髅的无理取闹搞的很不耐烦,想使劲甩开他紧抓不放的手回屋。
“操泥骂骂的,赔钱,五千,别想跑。”骷髅眼看要被甩开,抓的更深了,也抓到了宝宝胳膊上的肉。宝宝胳膊吃痛,另一只手也上来,一起推了骷髅一把。骷髅精瘦的身体弱不禁风,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操泥骂骂的,不赔钱还打人哈。”骷髅站起来又扑向宝宝,宝宝闪身躲开,却啪啦一声,一块砖头砸在他肩上断为两节,宝宝啊了一声本能的捂住肩膀。光线太暗,谁也没注意到骷髅坐到地上的时候竟然顺手抄起了砖头,宝宝要不躲非砸头上不可,过分的举动把我也看急了,愤怒的使足力气朝骷髅的侧腰上踹了一脚,默默的踹了一脚,骷髅只觉得一股力量使他不得不退了几步,过道过于狭小,他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妈,妈,打人啦。”骷髅喊了起来。回过神的宝宝抬起脚又再骷髅的肚子上补了两脚,骷髅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嘴里依然在叫着妈。这时候,房东的灯亮了,女人跑出来一如骷髅刚才那样死死的扯着宝宝的胳膊。男人出来看了一眼,哼的一声,回屋去了。
骷髅从地上爬起来了:“妈,这俩逼K的,把咱家房踩坏了不说,还打人。”
“凭骂打我儿杂,你俩人多欺负人少啊。”
“喂!你儿子先打的我,那么大一块砖头,砸我脑袋还了得?”
“砸你脑袋了嘛?啊?你俩踩坏我家房还有理拉。”
女人蛮不讲理的喋喋不休,堵得我和宝宝明明想说却插不上嘴,好不容易酝酿一句说不到一半,便被女人不饶人的双唇劈里啪啦的攻击,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干脆不说了,我俩看她娘俩表演。这娘俩一唱一和的骂了半个多小时才绕到正题上:踩房,赔三千,打他儿子,赔三千,一共六千,拿来算没事。真是信口开河,我和宝宝单纯的认为我们几乎没踩到房子,顺着墙就下来了,房子根本没事,就算真的漏了,压根就是以前就坏了的。打他儿子是因为他儿子先砸了宝宝一砖头,到哪儿说,我们都在理。再说,宝宝家境较差,我俩一学期的生活费加起来也就四千多块,怎么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给她。
终于,我们被这母子拉到了派出所。一路上,宝宝被这对母子照顾有加,一左一右拽着宝宝的两侧,宝宝偶尔会喊两声,“松手,我自己会走。”丝毫不起作用。奇怪的是这对母子对我不闻不问,看样子即使我走了,娘俩也不会看我一眼。
娘俩的表演再次令我叹为观止,在派出所门口,女人松开刘宝宝,扶住骷髅,骷髅也松开刘宝宝,双手捂着肚子,腰也弯了,退也瘸了。女人更绝,眼泪立刻就出来了,还没进门,带着哭腔的嗓子大喊:“民警同志啊,民警同志啊,不得了啦,打死人啦。”有民警出来把这对惨不忍睹的母子让到屋里,女人不忘回头一指“就他俩”。于是立刻有人照顾我们进去。
“蹲下,双手抱头。”我和宝宝比较傻眼,乖乖的照做。一个民警先提起宝宝,不客气的手拍打全身,钱包、香烟、打火机、钥匙一一扔到桌上,又吧宝宝摁蹲下,接着是我。
“身份证!”又是厉声断喝。“钱包里。”“自己过来找。找出来放桌上。”我俩小心翼翼的走到桌前,翻出身份证放到桌上,又灰溜溜的蹲回墙边。民警顺手扔给一位女民警,噼噼啪啪的在电脑前敲着。
“咋整?”宝宝有点虚。
“照实了说。”我咬咬牙,其实我也没主意,感觉上我们还是在理的。
“闭嘴。”又被民警喝断。我俩完全老实了,低头看着眼前这块水泥地。
里屋门开了,另一位民警听完娘俩声泪俱下的哭诉,护送出来,把我俩请了进去。没有民警提示,我俩主动选择了跟在外屋一样待遇,还是蹲着抱头,我相信那娘俩一定是坐着完成哭诉的。
“你,姓名?”民警一指刘宝宝。
“刘宝宝。”民警看了眼身份证,刷刷的在本上记下。
“身份证号?”
“******”民警核对了一遍,又记下。
“干什么的?”
“打工。”刘宝宝毫不犹豫说了谎。
扑哧一声,民警笑了,放下笔合上本子,绕到桌前,屁股靠在桌子上,刚才的严肃一下没有了“来,坐这儿。”我俩受宠若惊,只是忽闪着两双茫然的眼睛没敢动地方。民警的态度立刻又折了回去“让你俩坐这儿,听见没有,别完事投诉我虐待。”命令不敢不听,赶紧绕到凳子前坐好,坐的笔直。
民警掏出烟,在烟盒上敦了两下,放进嘴里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你俩学生吧,别不承认,一进屋就看出来了。”态度再一次转折,我俩都被转晕了,傻了吧唧的点点头,“哼,跟你们说了吧,这娘俩来过不下七八次,我们所里没有不认识他们的,每次来都是讹人。这次跟你们要多少钱?”
“要六千,说踩坏她家房赔三千,打他儿子赔三千。我根本就没……”
“行行,”民警打断宝宝,“我给你们支个招,愿不愿意看你们。那娘俩无非要钱,你们准备两千块,我去找那娘俩说,两千块,私了,这事算拉到。”
“不是。那男的先打的我,你看。”宝宝有点急,迅速的拉开被打的肩头,紫了一大片,又麻利的把袖子退到胳膊肘以上,露出好几道红印子,“都是被那娘俩抓的。”
“你打他了吗?打了就没你俩的好。嘿,你看那男的病病怏怏那样,好嘛,这儿三个大脚印”,民警在自己肚子周围比划一下,“我是为你俩好,省钱省事,我们也落得清闲。”
“他先打的我们啊,怎么就让我们赔钱。”宝宝还是不太甘心。
“实话跟你说吧,那男的是个料子鬼,我就抓他好几次了,白天刚从里边出来,我这就挂号了。还真快,晚上就撞着你们了。你想啊,他家就那几间破平房,好得了嘛,他家老头儿人挺好,就毁在这败家子身上了,老太太没工作,没退休金,还倍儿护犊子,一家子全凭老头那点退休金活着,再养个败家子?养不起!娘俩都是讹人讹惯了,得不到好处,也不能让你们消停。哎你想想,人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跟这娘俩干上了,谁都咬着不放,互相看病,互相要医药费,十天半月拖不完,再闹大点,打官司,到时候别说两千,两万都打不住。你俩好好想想,想咋办自己拿主意。你们两个穷学生跟人家闹不起,当然啦,有钱有势另当别论,话说回来有钱也不会租那种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