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16)

作者:谈翳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成长 校园 主角:卞妮 ┃ 配角:卞曲城,张昼 ┃ 其它:第一人称 囚鸟啼血而鸣 立意:有病得治 : 我的爸爸长得很漂亮,这是我小时候知道的事。 我的爸爸有点异装癖,还是个双性恋,这是我初二知道的事。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是我勇敢而坚强的爸爸,这是我这辈子里,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 “笼鸟,或许是被人为关锁住被当做玩物的鸟,也或许是被捕获当做猎物的鸟,无论如何,它们两者都是困兽,是被禁锢、被无法逃离的命运所桎梏住的生命,即使抵抗也换取不来真正的自由。点击展开

他尖尖的下巴磕在我的肩膀上,有些疼痛,我开始有点懂了老师说这件事很复杂是什么意思,也开始懂了这种事情如果没有充足的支持的话,似乎只会给人带来深深的无力感罢了。

我坚持对他说你不是不正常的,你没有病,会有办法的,可是他再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眼神再次漂往我去不到的远方。

☆、第 12 章

那个九月的晚上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张昼,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他打工的地方。找过老师,却被告知他已经转学走了,至于去了哪,老师也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也被他尽数拉黑,张昼这个人似乎只是存在于我脑子里的幻想朋友,一个阳光下流着光的肥皂泡。

人生根本不给我时间对此有所反应,一幕接一幕,台上的戏剧继续,台下的我只得认输。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张昼,只是后悔当时的自己不能更好地帮助他。甚至可能有点懊悔,我后来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时,都会觉得或许当时幼稚的我是张昼选择离开的一部分因素。他当时究竟需要的是什么呢?我无数次地想起,又无数次地迷茫。

但或许可以这么说,张昼这段在我生命中短暂存在过的美好又刺痛的记忆,连同爸爸这个几乎占据了我大半部分生命的人一起,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整个人生。

那天我没能好好地安慰张昼,只是被他催促着回了家。路上我还在想究竟该用什么说法来和张昼拉近距离,不止是安慰他,而是真正解决他目前的难受和困扰。

到家后我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这种从晚上就隐隐约约存在的不安原来不仅应验于张昼。

“爸爸?”屋里灯关着,在晚夏的九点半时刻显得格外寂静。不,不该是这样的。爸爸还没有去上班,平时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才对。

我把灯打开,却目睹了仿佛是一场搏击拳赛的结束现场。平时整洁的家现在用凌乱来形容已是勉强,那一瞬间我还以为家里进了贼,直到我看到爸爸的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

我打开他房间的灯,那个亮光只是爸爸的电脑光,他本人并不在房间里。我回头打算离开,却发现他床边那箱平时合着的箱子——装着那些衣服的箱子——被打开了,里面的衣服零零散散地落在地板上、床上。那种场景……怎么说呢,让我想到残春凋零的花朵。

我很奇怪。爸爸既然不在房间,还会去哪?难道是去哪个酒吧晃了?

“卞妮……是你回来了吗?”我听到卫生间有人在叫我。原来爸爸在那里。他的声音不大,却在浴室里传出轻轻的回声。

“爸爸?你在上厕所吗,为什么不开灯?”

“我在洗澡,你先去写作业好吗?”

洗澡?为什么洗澡不开灯,还没有水声呢?而且爸爸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说那么几个字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我越发觉得奇怪,这种异样让我感到不安。

好吧,但是我想,等他“洗完澡”我再问他也不迟。

我看着时钟的指针划过九点四十、九点五十、十点……那么久,时间只是在眼皮子底下溜过,悄无声息。在这段时间里我却没有听到一点儿声音……不,或许有。轻微的啜泣如一条细密的鱼线,穿过寂静无声的空气,在我耳边环绕,但始终轻得远得像是塞壬的歌声。

“爸爸?你在里面干什么?你出来好吗?已经十点半了。”

“等等。”爸爸说完这两个字,浴室里才传来一些响动。他推开门,温度还像夏天,他只穿了条内裤。

肉眼可见的皮肤上有些绯红的划痕,还有些淤青,像是扭打过的痕迹。腿脚和胳膊在那场车祸中受的伤还没完全恢复。他的脸,虽然没有被打的痕迹,但要比生病时候还要憔悴。

“你……你怎么了?不会真有小偷进家门了吧?!”我惊道。

爸爸摇了摇头,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没有,你别担心这个了。十点半了是吗,赶快洗漱一下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明天……周末啊。”

“啊,”爸爸平时会是轻笑一声,但这次他头也没回,只是冷漠地说,“我记错了。不过周末也要好好休息,不要熬夜。知道了吗?我去睡了。”

“诶,爸!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啊?!”我真是受够了,先是张昼,再是爸爸,为什么明明都表现得那么明显,却还要刻意选择把事情埋在心里呢?

而回应我的只是一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而已。

随后的两年里,这记关门声就像被存入四周都是镜面的盒子一样,无限地循环、拓展,在我脑中无数次地回响、然后震痛。直到无限终于抵达了不存在的终点,这个门板与门套的碰撞才终于在我的回忆中有了意义。

这个终点来自我的妈妈,我死去多年的妈妈,那个如鬼魅般保持着温柔笑意的黑色墓碑,在一个熟悉的阴雨天给我展示了真相。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月,雨一直没停过。不知道是什么魔法,其实我宁愿相信这天上是真的有神,他们总会在人们悲痛和忧愁聚集的时刻,落下泪来。

其实换作平时,妈妈的忌日我还在上课。但高考在六月,所以这次我不用请假了。

每年一次,我和爸爸从来没有缺席过。就像每一回突发奇想回看自己的日记一样,每次来到妈妈的墓前,也似乎都会有不同的感受。

爸爸不再像五年前那么活力了,改变似乎就发生在两年前那个夏天。说真的,那个夏天改变了太多。说不清他的改变是成长还是变老,他变得寡言少语,有着成年人的深沉。

爸爸穿着一身黑色,和黑色的墓碑相对。如果他们是镜面,那一定有东西会在他们交汇之处循环和强调。

“卞妮,”他手里握着和五年前一样的花束,花瓣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露水还是雨滴,“让我和妈妈单独聊聊可以吗?”

我点了点头。依稀想到了什么。五年前,我初二的时候,他和许由的事让我满怀愤意,多疑又敏感,他让我和妈妈单独聊聊。这次似乎剧情重演,只是我和他的角色互换了。

我直觉他要倾诉些很重要的东西,严格来说这属于他的隐私,但我还是决定不要脸一回,走远之后又从他背后慢慢折回来,躲在离妈妈不远的墓碑后面偷听。抱歉了,这位姓黄的老爷爷,希望您不要介意。也抱歉了,爸爸,我想要帮你。

“时音,呵……”爸爸的声音出奇的小,也出奇的温柔,仿佛十几年前他就是以这样的语调凑近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关怀和照顾她的,“两年了。那件事过去两年了,妮妮高考完了,我才勉强觉得自己终于能正视这件事,但我还是不敢跟任何人说,所以只能来找你,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很烦。暂且当当我的树洞,好吗?”

我想是没有人会回应他的。

“许由走了。我曾经以为从他身上看到了些许你的影子,但你或许是对的,男人没几个好人,呵呵,”爸爸自嘲地笑了笑,“可能连我也是。不过我还是很谢谢你,也很想你,你让我从垃圾堆里探出头看到了什么叫美好的世界。你猜怎么着?如果没有卞妮的话,我现在一定又回到那个垃圾堆里了,现在至少我这个垃圾还在为了她坚持活着。”

“嗯,怎么说呢,没有人会料到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轨迹,可能是盘山公路,可能是无限的下坡路,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样很刺激,但我不觉得。我很讨厌不可预见的命运,讨厌失控的感觉,我活得很累,你知道吗?你一定懂这种感觉。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尤其是这两年里。那个老板,我不知道该怎么推开他,所以最后一定是我倒霉。”

“你该找个人倾诉的,或者至少找个医生。你一定会这么说吧。事实上,我已经累到不想要去告诉别人这件事了。我是个和男人女人都做过很多次的男人,不是个单纯的青春期小女孩,我是个垃圾,那个老板也是个垃圾,被强上了我也只是觉得麻木而已。但是每次不可避免地回想到或者梦到,我还是会觉得恶心,觉得脏。呵呵,或许自愿的和强迫的是真的有区别吧。”

“唉,时音啊。我现在总觉得生活没有意义,你懂吗?当然有时候我会觉得有意思,比如说我唱歌的时候,画画的时候,或者读到一本有趣的书的时候,那是有意思的,但那不代表生活就有意思了。我不断想起两年前我在自己床上挣扎的时候,想到你的裙子被我穿在身上然后被他撕破的时候,然后想到我在浴室呆了五个小时,我从没觉得时间居然可以过得那么快,我几乎什么都没想,但又觉得什么都想过了只是得不到答案。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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