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12)

作者:谈翳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成长 校园 主角:卞妮 ┃ 配角:卞曲城,张昼 ┃ 其它:第一人称 囚鸟啼血而鸣 立意:有病得治 : 我的爸爸长得很漂亮,这是我小时候知道的事。 我的爸爸有点异装癖,还是个双性恋,这是我初二知道的事。 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是我勇敢而坚强的爸爸,这是我这辈子里,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事。 “笼鸟,或许是被人为关锁住被当做玩物的鸟,也或许是被捕获当做猎物的鸟,无论如何,它们两者都是困兽,是被禁锢、被无法逃离的命运所桎梏住的生命,即使抵抗也换取不来真正的自由。点击展开

“我啊,”他喝了口水,回想了一下,反而问我,“那你那天在急诊室外面等我,是什么心情?”

“当然是很害怕,还有……”我想说生气,但一想那是因为许由,便没说出口,“还很急,但主要还是害怕。所以听到你没事,我可松了口气!”

“那我可不止害怕。但具体也说不出来,也许感情一多,就像所有颜料混在一起变成了灰色一样,分辨不出了吧。”

“你怕妈妈会死?”

“不,我怕她疼。”爸爸平静地说,“疼比死更加痛苦,对妈妈来说是,对我来说也是。看着她煎熬,就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所以我有时候根本就不想看她,或者是,害怕看她,更不敢把你带到她面前,怕她看了伤心。”

他叹了口气:“其实到她那个时候,人呐,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那时候一切的牵绊对她来说都是累赘。”

我抿了抿嘴,没有话回他。于是我走出了他的病房。

我在想,对于其他家庭来说,新生的生命都是夫妻之间的恩赐,是美好的存在。可是我,在我的语境里,无论对于爸爸还是妈妈来说,都是个累赘,是天降的一枚□□,是加速妈妈死亡的□□。如果没有我,如果没有我拖累爸爸,凭他的能力,他不会过得窘迫、憋屈,说不定现在正过着更加好的生活呢,而不是出了车祸都没有人来探望的可悲境地。

一场车祸还不仅仅是一场车祸。爸爸在许由身上投入了多少真情实感,在那断裂的肋骨间就会有多少的痛楚。

顺着那条光的痕迹,我的目光踏上病床上爸爸的脸庞。他在无言地哭,眼泪顺着垂着的漂亮眼尾浸入发鬓。

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从没有看到他哭泣,即便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说自己疼死了。是我提及了妈妈吗?还是他如今正因为其他人而哭泣?

我转过身,背对他的眼泪。

在这个世界里,人是很难“控制”的,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自己的感情,更掌握不了身边人甚至于自己的去留。这种无力最终会流干一切希望和眼泪。对于爸爸来说,他是那么弱,很容易就什么也没有了。我在他身上,看不到真正的快乐的踪迹。

或许我在急诊室前的害怕是对死亡的害怕,但此时的怕——或者更多是惊恐——就是怕他疼了。我开始害怕他突然消失,怕我掌握不了命运,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所有而无能为力,抓不着他,也抓不着未来。

我不信真情得不到回应,不信事实得不到怜悯,不信好人得不到好报,但现实却又一次次地证明我是错的,以痛苦为代价。

爸爸住院不多久就打算回家静养,毕竟一直住院就得一直花钱,我们支撑不了这种自由。他那个上司似乎还比较通情达理,答应他可以在家办公。爸爸回家前几天,我想着把家里简单整理拖扫一下,方便爸爸在家休养。

其实家里一直还算整洁,不像其他男人不爱干净也不爱收拾,爸爸平日里简直有日本家庭主妇一般的收拾癖。

面积不大的两居室被我打扫了个遍,最后只剩下了爸爸的房间。

整理了将近一天,天空降下蓝紫色。

“啪”,我握着扫把站在爸爸卧室门前,打开了灯。塑料质开关按下发出清脆的声音,房间里还是好久以前爸爸住过的痕迹。

我一脚踏进,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角落里的箱子。

这房间也算不小了,桌子、椅子、床、衣柜,还有各种生活杂物摆了很多,可我为什么偏偏还看到了最不愿意去看到的东西呢。

那一刻以前,我以为我对于爸爸那些事已经释然了,但再一次单独地看到它,我发现居然还是有一层破不开的膈膜,说不清道不明,横亘在我和他之间。潘多拉魔盒里的怪物似乎还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邪气。

我再一次走到那个不起眼的箱子面前,然后偏头看到了床上没有叠的、仍旧散乱成一堆的被子。

下一刻我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混乱而头晕,脑子里似乎正一阵阵抽痛。仿佛河水逆流,鱼儿溯源,曾经属于我的却又完全陌生的记忆爆炸似的钉入我的意识之中。

细窄的门缝里,我看到有不同的男女来过这个房间,睡在这个房间,扭动在这个房间,其中似乎永远不变的,是更加年轻、更加漂亮的爸爸的面孔。

那是切切实实我的记忆没错,但我又完全没有任何印象。那明明发生了,而我却遗忘了。

或许是假的……不,它必须是假的!爸爸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是我最近精神压力太大,导致了幻觉……我不希望那是幼小的我刻意删掉的记忆,我宁愿那只是青春期违反伦理的妄想。

那时的我尚小,到底懂些什么呢?只是奇怪和害怕就导致遗忘吗?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出了一头的冷汗,手指在止不住地颤抖。如果可以,我想要忘记这些画面。

对于此刻的我而言,那个装满了漂亮衣服的箱子像是涂满毒液的诅咒,它令我感到恶心和抗拒,我无比想要回避这种肆意的、对真相和私密的窥探。

爸爸曾经是怎样的人,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正因为刚刚的回忆涌现,此刻的我已经完全不想要去探寻了——以后也不想了。

“卞妮!”楼下突然传来隐约的喊声——是张昼在叫我。“卞妮!”

这声响把我从紧张木僵的状态拉回现实。我跑到窗边探头,问他有什么事。他是知道我家住哪的,但他没进过。

我看到他此时气喘吁吁的,像是跑了很久的路特意过来找我,神情有什么急事似的。

“我有事情要问你,你下来。”他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声音有点低,却带着亢奋和紧张。有点像是我刚刚的状态。

我很快下了楼。他示意要和我一边散步一边说。

“你前几天不是回你奶奶家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问他。

他“嗯”了声,说:“我刚刚坐车回来的,就是……在奶奶家发生了点事儿。”

“什么事啊?”

“你……”张昼笑了一下,“哎,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不该和你说……”

“有话就说,不想说就别说了。”

他脚步一顿,我余光瞟到他正纠结又惊讶地看着我。

我倒吸了口气:“呃,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心情不太好。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我就陪你一会儿吧,不说也没关系。”

他清了清嗓子:“你不觉得如果是残疾人,就很容易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吗,不止是歧视,甚至别人都不会站在他的那一边。”

“呃……”我想了想,“确实。不过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是和你说过我奶奶家是在乡下么,”他摸了摸耳朵,口吻像是打算和我说一个长长的故事,“住我奶奶家前面的一户人家,一个女的,她是个傻子。”

“嗯?”

“就在我回去的那几天里,她被人□□了,也是村里的一个人,一个男的。可是就算她讲出来,也没有人相信她。因为她是个傻子。”张昼顿了顿,“其实我觉得,大家肯定都知道,但是就是没有人敢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哪怕一句。”

“嗯……”我一下子还没从震惊的状态向同情转过弯来,张昼就又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了。

“那天那个男的去她家里,好像是要借点什么东西吧。然后进了她家,看她是个傻子,就把她强|奸了。那个女的一直叫,大家都听到了。后来女的报了警,警察来了,村长也来了。那女的跟他们说,那个男的强|奸了自己,男的一直否认,并且说她是傻子,是疯婆子,自己只不过是去她家借东西,她就说自己把她强|奸了。”

“那个男的是村长的亲戚,大家看在村长的份上,都不敢否认。村长也认为那个女的是傻子,她说的话不算话。后来警察也不想追究,觉得即便为她平反了,也没有什么用。他们就走了。只剩那个傻子,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只是倒在地上哭。”

“我当时不在现场,这些都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我听完之后,问我奶奶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只是因为她是个傻子吗?”

“我奶奶说,那你去啊,你去和村长说,去和警察说。她呀……她什么事都做不了,每个月拿着政府拨下来的最低生活保障金,家里还有一个老得不得了的老头子,和一个跟她一样傻的儿子,就连山上的核桃,她都不知道怎么去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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