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冰味棉花糖(54)
可是雨一直下个不停。一直,催着他还是出了门。生着气,冷着脸,自动就往场馆方向去。
气温降得很快,这么淋回来肯定要感冒。她是Y组的助教,他主要还是出于工作目的才去接她,是为了夏令营能够顺利进行。
叶延舟这样告诉自己。
然后,他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那个人。
抱着膝盖,枕着手臂,眼尾耷拉着,看起来有些茫然无措。明明没淋到雨,却仿佛浑身都湿哒哒的。
雨珠顺着伞缘落到她脸上,越发显得她神情软糯,抑或是他心头软糯。
那一滴雨悬在她雪白的脸侧,似一滴悬而未决的泪。
他想,幸好他来了。
不由自主地,他就弯下了腰,用手指擦了擦她的脸。
……
沈瞳一声不吭,跟着叶延舟往回走。
手脚还是冷的,脸却很热,尤其刚刚被他摸过的那侧脸颊。
有一瞬间,她似乎在他眼中看到类似温柔的情绪,但下一瞬,温柔便被讥诮取代。
他居高临下冷睨着她:“起来,回家。”
她刚站起来,又听他冷笑了一声:“你确定要跟陌生人回家?”
沈瞳脸一红,老老实实钻进了他的伞下。
伞并不小,双层的高尔夫伞,抗风也抗雨,只是沈瞳过于尴尬和羞愧,便小心翼翼与他保持着距离。
于是还没走上两步,她的肩膀和裙角就全湿透了。
这鬼天气。
叶延舟的眼尾带着冷意向她扫来:“过来一点。”
她真的就只过去了一点点,仍然隔着适度的身体距离。
他又扫了她一眼,似乎磨了磨牙,下颌线绷出冷峻的线条,干脆把伞塞进她手中。
“上来,我背你。”
男生手扶膝盖弯下了腰,垂落的刘海立刻被雨水打湿。
沈瞳惊慌上前,用伞将他罩了个严实,对着他宽阔的肩背小声拒绝道:“不用……”
场馆离小区不远,过个马路便是,此时他们恰巧走到了路边。
雨太大,地面的排水系统赶不及排放,在路两侧形成了数尺宽没脚踝的湍流。
确实只要一脚下去,就能把鞋全给灌了,但反正她的鞋已经湿透。
叶延舟转身面向沈瞳,目光透过湿发,仿佛也染上一些湿意。
她这个身高要给他打伞,多少还是有些吃力,于是不得不踮脚将双手举高。
她本意是想将伞还给叶延舟,谁知他定定看了她片刻,竟然就着她的这个姿势,直接一把将她抄起,大步地踏进了马路上的湍流。
沈瞳惊叫了一声,差点脱手将伞给扔了。
公主抱这东西,看起来浪漫,电视剧里常有,但实际操作起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人整个悬在半空,毫无安全感可言,仿佛侧卧于华山之巅,一个不慎就要滚落。
……除非双手环住对方脖子。
沈瞳打死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举动,只能双手握着伞柄,全身肌肉僵硬,对着他的下巴祈求:“叶延舟你放我下来。”
她都急得直呼其名了。
他充耳不闻,继续一步步趟水过着马路。
雨打伞面,如轻鼓催战,沈瞳肌肉紧绷得快要脱力。
她挣扎着想要落下一条腿,忽听他不悦地训斥:“这种时候碰凉水,你不怕肚子疼?”
半天她才领会到,“这种时候”是指哪种时候。
要说刚才她只是尴尬,现在尴尬已经升级为羞耻……
他怎么知道她现在是“这种时候”……?
看沈瞳脸热得实在不像话,叶延舟反倒气笑了:“以前天天支使我去小卖部买卫生用品,怎么就没见你不好意思?”
……以前他才几岁!
沈瞳羞愤欲哭,这人总算开恩解惑:“昨天你弄沙发靠垫上了。”
“……”不如不问。
“没人看见,我洗了。”
“……”
昨天,第二天,汹涌澎湃,疲惫嗜睡。
她一不小心就在沙发上睡着了,但什么时候弄脏了哪里,她根本没注意到……
无论是这个对话,还是对话背后的画面,都突破了沈瞳羞耻心的天花板。
她无法再抬头看人了。但若埋着头,鼻尖又正对他微敞的领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劈头盖脑将她笼罩。
是海边的水生植物,青绿色,带着海盐的涩。
偏他人又生得那么白,在暗夜中简直晃眼,所以她的脸才会那么红,宛如他锁骨上那颗若隐若现的痣。
这条马路怎么这么宽?她度河如年。
过了不知多久,雨声突然变小,一切都静了下来,她才发现他已经停步不动。
那条宽阔的马路终于已经过完。
他低头看了她,声音沉沉:“不下来吗?”
倒像她故意赖着似的!
沈瞳如梦初醒,七手八脚落了地,慌乱中还不慎袭了对方的胸,立刻缩手缩脚避开一大步,后背被雨浇了个透。
这回叶延舟没再废话,直接上去揽住她的肩,用伞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走快些,要感冒了。”
作者有话要说:胖达:爸爸不聪明。我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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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沈瞳疑心, 他们打得不是伞,而是阿拉伯飞毯。
否则怎么一路腾云驾雾就到了家?且她头晕目眩的,还有些晕浪。
就着客厅明亮的灯光, 叶延舟低头打量她苍白的脸:“喝口热的再去洗澡。”
胖达原本欢天喜地,冲上去要迎接自己的小羊, 听到“洗澡”两个字, 呜咽一声掉头就跑,将脑袋整个塞进了沙发底下。
爸爸今晚太魔鬼了!洗它一个还不够, 连无辜的羊也要下手!
餐桌上方,暖灯一盏,照着一盘新上桌的蛋炒饭, 粒粒剔透金黄。
分明只是剩饭、小葱和鸡蛋而已, 奈何叶延舟有双妙手, 真不知他当初为何总要去她家蹭饭。
瞳妈那厨艺, 色香味中只能占个“味”字,还是水平飘忽不定的怪味,沈瞳吃了二十年都没吃习惯。
碳水和胆固醇能给饥肠带来极大抚慰,让人从头发丝到手指尖都觉得熨帖。
沈瞳由衷地道了一声谢, 黑衣少年从桌对面抬起脸,眼角含着讥诮:“不客气,我这陌生人比较热心。”
这桩官司居然还没过去。
沈瞳默默闭上嘴, 实在不知从何与他解释, 她只是不愿让她妈耽于不切实际的幻想——可能也有少许赌气成分, 因为看到他的名字和葛芸蕾并列。
对面的少年却猜不到这许多,俊脸上依旧挂着寒霜:“你那位好师兄呢?不是有困难只找他么,怎么还得劳动陌生人?”
确实这段时间沈瞳卯着劲,想靠自己的力量追赶, 也怕外面的闲话翻浪,所以能少和叶延舟沟通就少和他沟通。
这个中缘由,亦无法跟他细讲。
她沉默不语,把头一低,无声地收拾起了碗筷。
只是,这人为何凶到她头上?沈瞳收着碗,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虽然他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不再是个软性子,但此前绝少冲她开火,更别说这么冷嘲热讽、夹枪带棒。
他果然不再是她的棉花糖弟弟,他是Marsh,有了喜欢的人,便开始厌烦她添的麻烦。
所以说,他有什么好凶的,难道她说错了?迟早她会彻底变成一个陌生人,从他的“最近联系人”列表中消失。
再说了,又不是她让他去接的!
“你是不是就喜欢那种类型的男生?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从来不懂吸取教训。”他竟然还在继续。
“你喜欢的类型也不见得有多好。”她忍无可忍反驳。
叶延舟愣了一下:“我喜欢的类型?”
沈瞳秒消音,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冲口而出。
葛芸蕾再不济,她又拿什么跟人家比……
她低头继续收拾碗筷,想把这个问题逃避过去,叶延舟却不让她逃,长手长脚堵到她面前:“我喜欢的类型,哪里不好了?”
这还兴师问罪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