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一只鸦/哎鸦,那只鸦呀!(11)
我自认比霍楚多活了几百个年头,本应秉持着不与凡人计较,可奈何他这三番五次挑衅,且这次说到了余清头上。
之前就是因着他救我受伤才来的霍府,现如今见霍楚这般说,余清又一番不声不响的状态,我觉得我应当稍稍的提醒下霍楚:“霍公子瞧您印堂发黑,想来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我这江湖骗子的话也不知您听不听。”
这一下说完大厅众人都变了脸色,霍楚的表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比之方才的激动现下却冷静了下来,反常反常,真是太反常了。
似是早就已经知晓的样子,我在他脸上看不出丝毫吃惊或者恐慌的表情。
“我就算是要死了又干姑娘何事,你俩位还是哪来去哪。”霍楚说这话时倒比方才冷静,只是还是有些出言不逊。
霍员外也不知道被哪句给气着了,大拍了一掌桌面,可想而知最后这场宴席不欢而散。
其实话刚出口我便有些后悔,虽我方才那话自己觉得只是陈述事实,可人家听了必不会这般想,奈何话已出口,便是想收都收不回来。
我暗自懊恼自己几百年也没修出个修身养性,冷淡持重的模样。其实若是照着我刚到天穹山那几年的性情,冲霍楚这一番作态,早就上前与他胖揍一顿。
余清及时拉着我的手出了大厅,我委实松了口气。待发现只有我与他时,想到他可能怀疑我身份这件事又心虚了起来。
我抽了抽手,想从他手中抽出,也不知怎的我越想抽出,那握着我手的人却更是紧攥。我咳了咳,想提醒余清,该松手了。我这声咳嗽还没咳完,他就一脸莫名的看着我,眼神疑惑道:“你发烧了?”
顿时我欲哭无泪,道长,不是我发烧,是你发烧了!
我自下山以来便听说青山观的道训极为严苛,现下见着余清后我才发觉道听途说这词的真正意义。青山观的严苛道训难道不说明男女授受不亲这句话?
虽然我是只妖,但我也是女的啊。
我觉得我这妖做的委实失败了些,竟被个凡人道士握在手心,现下这可是凡间说的吃豆腐行为吗?
本想一把推开他,可是瞧着他还是有些虚白的脸色,想到他是因着救了自己的性命,报恩也是我们妖族的良好传统。所以提醒余清关于道士的修养这事情,开口便需要些委婉技巧,于是我委婉的开口道:“道长抓得我手疼了。”
我自认为自己这次开口确是一语双关,表面意思只是说他抓得我有些疼,深层含义暗示他该放手了。
没想到的是听完后,他回头,那张好看的脸点点头道:“那我抓轻点。”
我:“……”
他将我拉至客房门前,紧攥的手才微微松开道:“你刚才为我说话我很开心。”
他说这话时眉眼低垂,被眼帘遮住的阴影的神色瞧不分明。
而后他又开口道:“你这么多年还是未变啊。”
我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到他出口的是这话。这话粗粗听来就像是一番无意的感慨,但细细想来他说的竟然是“这么多年”,这话便不是一般的令我震惊了。
“你之前……见过我?”
第12章
房间内,我辗转反侧。
余清说的那句让我惊楞不已,我问他是否之前就认识我,他就是闭口不言,然后继续用那种复杂的神色望着我,望得我是一阵莫名。
我还是第一次在余清身上感受到浓郁的忧伤,平日里他莫不是清冷亦或者寡言的性子,偶尔在我面前有些阴晴不定,但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
最后他在我疑惑的问话中离去,我见他转身离开时有些过于急切,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最后也闹不明白他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何意。
此刻躺在床上休憩的我为着这话当真是思虑万千。
要说余清在我失忆前就认识我,这可当真不大可能,余清我怎么瞧就是一凡人无疑,我失忆后少说也活了几百年了,就算他之前认识我怕也化成黄土一堆了。
而且我搜寻这失忆后几百年的记忆,脑中确实没有余清这一号人物。
头疼啊头疼。
我本来是为着余清身上的伤才来的,现下这事好像是越来越麻烦了。还是等霍府这事处理了,余清身上伤好些了,尽早离开吧。
自那日事后,如今过去了十日,霍府的事情没有丝毫进展,这主要是由于这十日来霍府的奴仆再无人员伤亡。
本该每隔几日发生的奴仆死亡事件,过了这十日竟然再未发生,难道是知晓我们来了,那东西害怕所以不敢了?
站在那处古怪的池塘边沉思,池塘还是如之前所看到的那般,荷花盛情的绽放,荷叶娇翠欲滴,那股令人颤栗的气息再不复寻。
若只瞧外边这番情景,当真是不错的池边美景。
我单举的手抚摸自己的下巴,以此抚慰自己这几日有些忐忑的心,这十日我有空就来这池塘希望能瞧出什么来,可是却毫无收获。
我在池边踱了几步,从这个动作你可以瞧出来,我现在心情有些浮躁,事实上确实如此。
我本以为霍府这事能很快解决,结果没想到十日过去了,也没甚收获。这霍府这十日也是相当安静,自那次大厅用餐不欢而散后,我再也没见过霍楚。
只是偶尔还是能见着从霍楚房中不间断走进走出的郎中,和浓郁的苦涩的药渣味。每当我走过霍楚院子的时候,总会泛起同病相怜的意味,可能是由于之前我与霍楚一样,泡在药罐中,只有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本想问问印月关于霍公子夫人的心也熄了,霍楚这一生病印月也呆在他房中照顾。我又不大好意思去霍楚房里,上次我口无遮拦,霍员外看在余清的面子上并未为难我。我这要是再去霍楚房里瞎转悠,万一霍员外将霍楚的病怪罪到我头上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余清自我那日见过后也不太常出现在我面前,我有时整晚都听不见隔壁房门打开声,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而霍员外和蒋管家呢,围着霍楚的病团团转,也没空来找我。蒋管家倒是吩咐了府中的奴仆,我想去哪就带我去哪。
这也是我这十日里无聊的来池塘的原因之一。
故,这霍府里人人都忙,就我闲得发慌。
“乌姑娘,乌姑娘,原来您在这里啊。”我正叹着气,没想到就被一奴仆的声音打断,那婢子跑过后,急急道:“乌姑娘,不好了,霍府……霍府又有奴仆死了!”
婢子的声音中有惊恐,奔来的身影略显匆忙,而最主要是她的话顿时让我惊愕。
“余清呢?”
“余道长已经前去了,就差乌姑娘您了。”
话完后我随着那婢子疾步离开,离去前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池塘。清晨的露珠凝聚在荷叶中央,似颗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偶有微风吹来摇晃珠子左右滚动,滚下水面荡起水面丝丝波澜,怎么瞧都是一副岁月静安的模样。
杂乱的草丛中,一具全身干瘪的尸体横列其内。尸体已经辨不出之前的身形了,只能说死状极惨。
等我到时,余清正俯身认真的翻看这具尸体。尸体旁还有一人在翻看,据说是附近官府的人。
官府的仵作看了良久最后摇摇头,和霍员外说了几声便离开了。
霍员外见仵作离开,对余清解释道:“这是官府的仵作,之前的尸体他们也查看过,但也未看出其他的东西来。”
我瞧了瞧那尸体周围,草木并不杂乱,只是草叶上的水渍过多了些,如果说这是露水倒让我怀疑这处的露水未免过多了些。
这霍府的事情是越来越玄乎了,这十日都未发生其他的事,我还以为这东西是害怕了,所以不敢了,没想到这么快它便下手了。
霍楚和印月当然不在,现下只有霍员外站在我身旁远远的瞧着余清的动作。我想起印月说的事,揣摩着出口方式,详装着无意道:“霍员外,令公子夫人怎么也不见出来走走。”
没想到这一句话让站在我身边的霍员外变了脸色,我能够感觉到他强撑起笑说道:“乌姑娘说的是什么,我不大明白?”
我继续道:“我就是随口问一问,霍员外若是不想说便罢了。”
我这话后,他的脸色才稍稍好转些,但是也并没有说明:“儿媳几月前有事出府了。”这话说完后,便是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