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应负少年时(40)
“嗯,他说跟家怡想去看电影,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林南珈用勺子一直在糖水里翻来覆去找番薯,最后愤愤不平地骂到,“这家糖水店太坑了,就给两块番薯还敢叫番薯糖水。”
“你干嘛骗他?”祁嘉明知故问。
林南珈翻了个白眼:“你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祁嘉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表示无所谓,然后又问:“你们俩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在一起?”
林南珈一手将手里的勺子“哐”地甩在碗里,收银台前的老板娘透过滑到鼻尖上的老花镜抬头看了看她,又低头织着手里的毛线。
林南珈又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一脸莫名其妙的祁嘉,说:“那你们俩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在一起?”
祁嘉摇摇头:“我不想现在和她在一起。”
林南珈今天的心里一直念想着今早发生的事情,焦躁之余听到祁嘉过于反常的婆婆妈妈更加的不耐烦。
祁嘉似乎看穿了林南珈的心思,他没有说话,不为留意地狡诈一笑。
今天一大早林南珈来到办公室,正好小谢师兄正急急忙忙地往外跑,还不忘回头撂下一句让她赶紧到解剖室,说老徐已经在里头了。
林南珈无奈,小谢师兄喜欢外勤人尽皆知,林南珈也不忍心在外头时生龙活虎机灵聪敏的小谢师兄留在解剖室里垂头丧气萎靡不振。
林南珈换上手术衣推门进解剖室时,老徐已经将裹尸布布掀开,在无影灯下细致地查看着。林南珈走近,抄起放在一旁的记事板仔细看起来。
概况:摩托车撞击导致严重出血死亡
事故时间:约晚上11点
事故地点:容桂东路
暂且定性:意外
林南珈心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阴影。
“南珈,你过来看一看。”老徐边摘掉一次性手套边那洗手盆走去,优哉游哉地边走边说。
林南珈一边放下记事板一边带上口罩一边说:“师父你不觉得奇怪吗,容桂东路单行道,而且是内街,大晚上的……”
老徐抬起眼瞅了瞅林南珈,说:“做我们这一行哪有觉得奇怪的,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你还太年轻了。”
林南珈显然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老徐已经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送进来的资料,只好无奈深呼吸,走上了解剖台。
死者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孩,比同年纪的男孩要瘦些,手臂上有青龙的刺身,看得出是刚做上去没多久,刺青旁还泛着红,令林南珈惊讶的是这孩子身上的伤痕淤青也有点太多了。她心里冷笑,这些小毛孩,好的不学,偏学着当黑|社会以为很帅,大晚上不回家在路上乱跑也不知道家里人担心,现在出事儿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所有人带来多少源源不尽的影响。
正当林南珈心里默默嘲讽时,她却发现男孩的右膝明显是受着很严重的伤,事出时候肯定是走不快的,男孩死于强烈撞击导致内脏严重受损出血,林南珈心里疑惑,容桂东一带虽然不是主干道,但是单行线而且道路较宽,也因为在较繁忙的区域,就算晚上灯光是绝对足够的,尽管这孩子行动不便,但是要是来往车辆看到,是一定能躲避的。
那个模糊的阴影就像鬼故事中从窗外飘过的白影一样又在林南珈心里诡异地飘过。
林南珈感到越来越冷,甚至打起了冷颤,她声音有些发抖地问到:“师父,你是把温度又调低了吗?”
老徐抬起头从不远处看着林南珈,紧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说:“我看我动过吗?”
林南珈忽然急急忙忙地一边脱掉一次性手套一边往老徐走去,一改往日的沉着冷静,焦急地说:“师父,我能不能现在去现场看一看?我就看一看就马上回来……”
还没等老徐接话,林南珈已经脱掉手术衣跑出去了。
老徐看着林南珈风一般的离开,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好默默放下手上的资料本子,叹了口气,“老徐啊老徐,你收了俩徒弟怎么俩人都爱跑外勤,这你以后的衣钵谁接手,哎”,一边说,一边又套上手套走上了解剖台。
小谢师兄看到林南珈火急火燎出现在案发现场的那一刻差点没有尖叫:“小林你把老徐一个人落在解剖室啦!?”
正当林南珈戴上手套还差半步就走到小谢师兄身旁时,另一队人马刚从警车下来走上前,为首的径直走到小谢师兄面前,抢在小谢师兄前不由分辨地说:“这里交给我们可以了。”
“可是许警官……”
“上头让我们接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这位许警官甚至看都没看二人一眼,面无表情地紧盯着警戒线内,同时套上手套。
林南珈焦急地说:“不是,许警官,我们是法证组的,我……”
“你就是林耀和陈君梅的女儿?” 这时候的许警官才回头,目光凌厉地扫了二人一眼,最后落在林南珈脸上,冷笑,说,“那也要遵守上头命令!”
“诶杜警官说的是,小林是新来的还在实习,还不熟悉规矩……”小谢师兄看着林南珈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连忙走上前将她拉开,边堆着笑脸说着。
“规矩都不懂就出来乱跑,也不知道你丢的是老徐的脸还是林耀的脸。”这位许警官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后便直接往现场走去。
眼看不服气三字已经写满在林南珈脸上,紧跟在他身后的与二人年纪相仿的一个男孩儿一个劲儿对着小谢师兄挤眉弄眼,不断摆手示意二人赶紧走。
“阿梓,在干嘛!还不跟上来!”
回到警局停车棚,小谢师兄还没停好摩托车,林南珈就问:“局里的人都很讨厌陈君梅吗?”
小谢师兄摘下头盔,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略有躲闪地说:“也不是……”
没等他说完,林南珈就恶狠狠地打断:“没事,我也讨厌她。”
一走进法医组的办公室,小谢师兄看到老徐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什么,箭一般飞奔到跟前说:“师父师父,我跟你讲啊,我感觉这不是意外……”
“毛躁什么毛躁什么,跟你讲过多少次,你学学人家南珈……”正当老徐还是以往般慢条斯理地说着时,林南珈一个箭步冲上前:“什么?真的不是意外?!”
老徐忽然猛地一拍桌面,桌上的文件瞬间散开,就连他桌上还冒着白烟的清茶也震了一震。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
关上门后,小谢师兄又再次迫不及待地跑到老徐跟前,小声又神秘地说:“师父,这次我感觉真的不是意外。容桂东什么地方,双线单行道,又是大晚上的,肇事司机要躲怎么躲不开,再说,我虽然没有在那呆很久,可是地面上一点刹车痕迹都没有,甚至连提前躲开的痕迹都没有……”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老徐慢悠悠地打断小谢师兄。
“我就觉得不是意外!我就说是蓄意谋杀……”林南珈在一旁焦躁地打断老徐。
“你们两个给我听着!”老徐又再次忽然用力拍了一下工作台,二人终于停下争论,“这件案子上头行动组接手了,已经定性是意外,我们不要再管了。”
“不是师父,这怎么可以这样……”林南珈已经几乎要急出眼泪来。
“林南珈,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就要服从。”老徐看出林南珈的一反常态,却依然不表现出一丝质疑。
林南珈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小谢师兄不知不觉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然后又换上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说:“隔壁蛋挞刚好新鲜出炉,我去给你们买一盒。”
“嗯,去吧,再给我带一个叉烧包。”老徐从后裤袋里取出钱包,塞给了小谢师兄五块钱。
小谢师兄走后,老徐才压低声音跟林南珈说:“不该插手的事我们绝对不能插手,我们这里需要的不仅仅是专业,更是范围内的专业。”说完手掌沉厚有力地搭在她肩上好一会儿,最后留下一句“你还是太年轻了”才离开了解剖室。
很快,林南珈就打听到,肇事司机也不过是一个十来二十岁的男孩,不过却是哪个官宦的独子,因为私人恩怨一个看人家不爽便开着自己新得来的摩托车将人撞到。自然,他父亲有办法替他摆平。
林南珈焦急的不是这一个早上那么几个小时,而是过去十多年来的无数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