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总替我背锅(62)
奕霜霏目露凶光，毫不遮掩地应道：“没错，你猜中了。是非恩怨既已如此清晰，那这笔血债，你打算如何偿还呢？”
“还要如何偿还？你瞧瞧我现在的样子，难道报复得还不够吗？我苦心经营二十年，自以为挣得了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到今时今日才明白，那些只不过是镜花水月。于我这副残破身躯全无任何价值。如今我吃喝拉撒，样样都得假手于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活得如行尸走肉一般。噢，不对。行尸走肉至少还能自己挪换地方呢。可我，连动一下都动不了，甚至有时候尿了裤子自己都不知道。
人格、尊严、骄傲，统统被病痛踩得粉碎。你还想让我如何偿还？此等巨大屈辱还不足够吗？非得要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才能解恨？！”
奕霜霏缓缓踱着步子，幸灾乐祸地望向他。像打了胜仗的将军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一样。
好一会儿，才开出一个新的条件：“你再告诉我一个答案，我便可以考虑放了你。”
裴复生不耐烦了：“该交代的我全部交代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奕霜霏浅浅一笑，正声道：“最后一件事。大少爷打哪儿来的？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传给他？”
第52章 第 52 章
“他？”裴复生眉头一皱。“你打听他的事情做什么，他和你又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我都必须知道。”奕霜霏依旧强势。“废话少说，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就可以了。”
裴复生迅速转过脸去，眼神也飘忽起来：“他……他就是个孤儿，从陇山县返乡的路上遇到的。看着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领回家了。我也不清楚他亲生父母是谁。”
“……所言当真？”
“……当真。”
奕霜霏脸上掠过一丝失望。“那你将他领回家的时候，自己的儿子也已经三岁了。你为何不就选这个‘誉’字为养子重新起名，而偏要把自己原先的名字让给他？有何特殊用意吗？”
裴复生神色纠结，似有难言之隐。
“我劝你最好实话实说，千万不要动什么歪脑筋、编造谎言糊弄我。你给出的答案若无法令我信服，那……可就别指望离开这间屋子了。”
受制于人，裴复生只得如实告知：“张家的事情，我当时确实很害怕。担心天道轮回，自己迟早遭报应。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移花接木。我自己改换另一个名字，但让那孩子来做‘裴谨初’。让他代替我生活。如此一来，倘若某天上苍真要惩罚这个叫‘裴谨初’的恶人，也只会罚在他身上，而不是我……”
什么？世上竟有这般卑鄙无耻之徒！
奕霜霏气得胸口直疼：“你辛苦养他一场，就只是为了找个替身代你受过？二十年的朝夕相处，竟无半分情谊，纯粹帮自己请一张消灾挡难的护身符？哼，今天我算是涨见识了。竟有人能自私自利到你这个程度？！”
裴复生低头不语。似已知错，可绝无悔改之意。
奕霜霏气完之后，忽又觉得心酸难过。因为他这番说辞，大少爷能够亲耳听到的。
她擅自做主将裴老爷子绑架到此处后，便去通知了裴谨初。二人一起赶到这里，待在内间。直至裴复生苏醒。
她提议自己一个人出来询问。裴谨初亦表赞同，遂始终站在内屋旁听。
此刻，大少爷骤闻一向敬重的“父亲”对自己的真实态度，该有多伤心哪。
奕霜霏简直不忍去想。
果然，裴谨初掀开门帘，主动现身了。
“你……你怎么也在这儿？”裴复生甚为震惊。
裴谨初不答，径直绕到轮椅前方，与之严正对视。
“噢，我明白了。是你□□的我，对不对？你这个逆子！”
“跟大少爷没关系。”奕霜霏赶紧解释，“绑架你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打手也是我请的。他事先全然不知。”
裴复生左瞧瞧右瞧瞧，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跳动：“你们是一伙的？你们……相互之间早就认识？”
“哈。”奕霜霏不禁笑出声来。“裴老爷这说的什么话？我和大少爷怎么可能不认识呢？你怕不是生病太久，把脑子给闷糊涂了吧。”
裴复生低下头，面色纠结。像有什么千古难题萦绕在心中解谜不出似的。
须臾，裴谨初开口：“若苍天有眼，欲惩戒身怀罪孽之人，那它凭什么施展神威？是亘古不变的骨肉血脉，还是可以随意改换的名字头衔？”
他向前逼近一步：“你有没有想过，找人做你的替身，选择任何一个孩子都比选我更为合适？用我，是最最错误的决定。若你笃信因果报应，你真认为这现世报能够应验在我的身上？”
裴复生脸色惨白，眼神拼命躲闪。
裴谨初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而灼热：“我根本不是你在路边随手捡回去的。我的父母家人，你全部都认识。而且，他们已经统统死于你手，对不对？”
奕霜霏奇怪，大少爷为何会凭白无故讲出这样一番话，有甚证据吗？但看裴复生，又俨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她便知这不会是空穴来风，其中必有乾坤。
忽然，一阵妖风乍起，有扇窗户被陡然吹开。三人不约而同望了过去。
只见冷风“嗖嗖”地从窗外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白绫乱舞，花圈上扎着的纸花全在莎莎作响。霎时间，屋内气氛变得极为阴森恐怖。
紧接着，两道惊天响雷落了下来。毫无预兆，震耳欲聋。炸得人心中惶惶不安。为房间里的阴森氛围更平添了几分诡异。
裴复生被吓得，感觉元神都快出窍了。他现在如果能自由活动的话，肯定会立马钻到桌子底下去。
裴谨初见其如此魂不守舍，知道是他的迷信心理又开始作祟了。便借机再度逼问：“上天已然震怒。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讲实话吗？”
又一扇窗户被吹开。狂风呼呼地猛刮，像冤魂在怒嚎。
裴谨初继续：“现在你我二人都站在这里，要不要试试看？等下一个天雷劈下来，看上苍究竟会怎么选。它是会打中你，还是会打中我？”
裴复生无限恐惧地望着“儿子”，哆嗦着回答：“不。我不要选。我不选……”
此时，刚巧有条白绫被风吹到了手边，上下翻飞。他拼出全身力气想举起右手，抓住它。或许人在绝境之下，确能激发潜能。他竟真的做到将胳膊抬起一些，并成功抓住了那条白绫。
他像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发狂地扯。边扯还边自言自语：“我要出去。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
他把白绫当做纤绳，希望借由它，能让自己的轮椅移动位置。可不知是不是布置房屋的人太过敷衍了，白绫根本没有系牢。在其用力拽了几下之后，整副白绫都从房梁上掉了下来。
这下可好。房间内本就摆满了烛台，虽有些被风吹灭，但也有很多没有被吹灭。白绫一落下来，便立即被下方的蜡烛点燃了。
一整副白绫很快燃烧了起来。裴复生吓得赶紧松手，将白绫扔到地上。他若腿脚能动，甚至还想去踢上两脚，把它踢得远远的。
屋内骤然起火，裴谨初与奕霜霏也同样大吃一惊。愣了两秒钟后，裴谨初果断脱下毛呢外套，开始用力拍打烧着的白绫。
他的处理是对的。无论如何都应该先灭火，毕竟水火无情。火势一旦失控，对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具有巨大威胁。
无奈风太大，一整条白绫又特别长。着火点有好几个。他才刚扑灭一处，另外一头就已经烧得非常厉害了。
火焰顺着白绫燃烧，一直往裴复生的方向烧去。在触碰到地上那一圈油状物的时候，那东西瞬间被点燃了。
于是，一个熊熊燃烧着的火圈，将裴复生死死包围在了中间。
“救我！救我！”他本能地开始呼救。
奕霜霏没想过会这样。她在地上画那么一个圈，原意只是想威慑对方，造成一种心理压力。可是……怎么会真起火了呢？
另一边的裴谨初也已经放弃灭火了。他的毛呢外套被烧着，只能扔到地上。白绫那头窜起的火苗，引燃了边上的花圈；花圈又引燃花圈；甚至还引燃了房梁上另一副没被扯下来的白绫。火势已然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