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子无归(19)

作者:未晏斋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文案: 她被锁禁在帝王的宫殿里。 她满目是鲜血,充耳是惨呼, 伸出手指,触到一个渴望温暖的冰凉灵魂。刘英媚vs刘子业(历史向)特此申明: 1.无cp,无感情线。 2.男主变态嗜杀、反社会人格,女主无能。 3.这篇文是爱研究历史,爱研究人心的作者搜罗扒剔,给历史人物做个侧写。 短篇,欢迎白嫖,欢迎考据党一起考据啊。 不欢迎随意就来教导我三观的人,因为“我要探究窥测事物的核心,我想得到关于整个存在的知识。”(浮士德点击展开

他毛茸茸的脑袋更钻深在她丰盈的胸脯里,那样沉甸甸的肉.感让他终于安心;呼吸有些不畅,但心里觉得有着落了。

刘英媚已经无语至极,他并未觉察,倒打开话匣子似的说:“帝王之气啊,就像是一把最名贵的宝剑,要靠鲜血来养。他们对不起我,我何必假惺惺装什么仁君?其实啊,三坟五典里写的仁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看五帝的子孙,什么‘穷奇’‘梼杌’‘魍魉’……都是妖子妖孙呀。我大不幸,竟生于这样家族中,没有办法,也得用他们的血来滋养着,他们这些妖人,只有死光了,我才能太平。将来太平了,我会做一个爱护百姓的仁君。阿姑,你要信我。”

“我信你,永训宫有鬼,我先也觉得。”刘英媚实在给他说得烦,哄着道。

刘子业点头,又往她怀里钻了钻。

刘英媚突然有一个主意上心头,想了想,还是试探着说:“台城这些年死的人太多了,只怕不仅永训宫有鬼,其他地方也有,我总是觉得走到哪里都是阴森森的。陛下一直觉得宫里安全,其实也未必。”

刘子业疑惑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刘英媚摸摸他的头发,又笑道:“我也是乱想的。只不过我在台城外的时候,没有这样阴森森的感觉。陛下不信,可以出台城看看。”

刘子业说:“不错,我这辈子还没出过建康城,没离开过太后的身边,她总是告诉我外头危险,也说不定她都是哄我的。”

刘英媚笑道:“太后是爱惜您。”

“哪有这样的爱惜?!”

刘英媚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进谗:“也是。我也觉得太后管得太多了,正常的母亲哪有这个样子的?我当曼倩的阿母就不会这样。”

“曼倩是阿姑的儿子?”刘子业问,得到答复后点点头,“他真幸福,阿姑是个好母亲。”

刘子业被她轻抚着头发,含吮着她,慢慢趋于平静,又过了一会儿,呼吸匀净,终于睡着了。

刘英媚慢慢挪开身子,抱腹已经被他的口水濡湿了,她必须去换上一件才行。

但还没起身,他像惊觉的孩子一样突然坐了起来:“刘义恭要造反!他要杀我!”

刘英媚给他吓了一跳,赶紧抚慰:“不会的,刘义恭已经殁了。”

刘子业在黑暗里眨了几下眼睛,又圆圆地瞪了一会儿眼,大概在回忆,而后才终于放下心来:“是哦,我原来做个一个噩梦。刘义恭死了,死得透透的,开膛破肚,斩为肉糜,煮熟酱腌,挖眼蜜渍……”

他笑起来:“别说变作鬼来吃我,就是六道轮回也没戏了,他的三魂七魄只能飘散掉了,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

突然又变了脸,带着哭腔喊:“点灯!点灯!窗外的鬼气袭过来了!”

刘子业几乎发了半夜的疯。他后来有没有睡着刘英媚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这一夜简直够受!身体累极了,心却一直拎着,生怕他又那样哭哭笑笑地就侵犯过来,所以她只把全部的清醒用在保护着自己的腰带上,绝望地瞪着床顶承尘,听着他的哭哭笑笑或倦极时呼噜声,感觉自己也像疯了似的,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大早鸡鸣不久,皇帝起身上朝。

刘子业不是一个嬉游无度的皇帝,甚至他算是挺勤政的——因为除了处置天下的事务,他已经别无任何爱好,若不掌控朝政全局,不掌控着朝中每一个人的动态,他就惶惑得要死,觉得自己就快被别人干掉了。

早晨时,刘英媚勉强睁了睁眼,也懒得和他说什么。

刘子业却像和昨晚那个人换了灵魂似的,冷静而理智,微微笑笑说:“阿姑再睡一会儿吧,昨晚也失眠了么?眼圈有些青黑了。”

他拿铜镜照了照自己,笑道:“我眼圈也是青黑的,到底是一家子。”

刘英媚不耐烦地别过头——没有睡好,这起床气自己都控制不住了。

皇帝离开后,她也无法再睡回笼觉。起身慵慵地梳洗,看着妆奁铜镜中的自己,惊觉果然是好大两团黑眼圈。

她却不喜欢自己像刘子业那样——好好的少年人,五官端正,皮肤白皙,却长时间锁着眉,硬生生拗出了印堂上暗沉的皱纹。她现在也开始变得这副样子了!

刘英媚赶紧用手抹了抹眉间,又对春绮道:“我从江乘县带来的珍珠面脂呢?”

她整个白天都是无趣的。懒得出门走走,懒得裁衣刺绣,懒得鼓瑟弹琴……和刘子业一样,什么爱好都没有了,活得行尸走肉一样。即便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还是懒得作任何改变。她目下连自己都不爱了,一日一日不过是苟活着,苟活的人还要什么爱好呢?何苦还想着怎么活出意思、活出趣味来呢?

“半年了,”她对春绮比划着,“你说曼倩该有这么高了吧?”

春绮日日也过得胆战心惊的,倒是想想江乘县里的日子,还有些甜滋滋的感觉,于是答:“可不是,小郎君实在太可爱了。上次跟着先生背《诗》,背到‘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总是记不住,总会背成‘呦呦鹿鸣,吃点浮萍’。”

说得刘英媚笑了起来。

“唉!”春绮最后叹了一声,“小郎君想阿母,想得要哭了吧?”

小郎君有没有哭不知道,刘英媚倒是被惹哭了。

她用手帕拭着泪,低声道:“这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嘘!嘘!”春绮心慌了,赶紧来掩她的嘴,陪着也落了两滴泪,才说,“宫里在传,陛下想要出巡。”

两个人都默然了一会儿,刘英媚说:“他要出巡,说不定会带上我。打算不能不做。我现在这一口气,无非是为家人活着。”

“陛下……”春绮小心说,“感觉……特别依恋您呢!”

刘英媚半日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像个疯子,我又没有疯过,怎么知道疯子是怎么想的?”

春绮又来掩她的嘴,埋怨道:“您知道要为家人保重着,还说这样的话?!”

刘英媚自失地一笑:“也就对你说说。我是觉得,我大概也离疯子不远了。”

日日恐惧,好像慢慢也会习惯恐惧。

刘英媚排解的法子就像永训宫那位麻木不仁的中年太后王宪嫄,日头太长,只能念《心经》来打发光阴。念一遍,把念珠拨过去一颗;念十八遍,手串就摸过了一圈儿,回到初始的那颗沉香木珠上,木珠已经被她的手捻得光滑,她的手也沾染了沉香木的气味。

刘子业下朝回来显得挺高兴的。

他对刘英媚说:“我新纳了一个妃子。”仔细打量着刘英媚的表情。

刘英媚皱皱眉,看着他直剌剌盯过来的目光,不知道自己该装个“吃醋”,还是该装个“贤惠”,最后也懒得装,说了声“哦”。

刘子业笑道:“你别生气嘛。”

刘英媚嗤笑一声:“陛下说笑了,您的喜事,妾有什么生气的?”

又说:“陛下今日不去陪陪新人?”

心里盼着,今日若能独自睡觉,大约能弥补这好一阵睡不好觉带来的痛苦和抑郁了。

刘子业笑道:“她都快生了,我陪她干什么?万一孕妇身边有待投胎的阴魂围绕着呢?”

他的奇谈怪论已不值一哂。

刘英媚只是有一点不太明白:“陛下的新妃子……快生了?”

刘子业说:“是啊,是廷尉刘矇的小妾,怀孕快九个月了,肚子挺在前面老大,后腰倒一点看不出,脸上又长了许多斑,宫里有收生经验的老妪说,八成是个男孩。”

刘英媚诧异得只能眨巴眼睛了。他虚龄才十七岁,未来的日子还长,即便有“不振不.举”的毛病,也不代表发育完好后不会好,更不代表以后也永远有这个毛病——他倒好,不叫御医诊脉煎药,倒弄了人家怀孕的小妾进宫,打算偷梁换柱呢!

“你不明白,是不是?”他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郎,笑嘻嘻说,“我就知道你不明白——其他人一定也不明白,我就是要他们不明白。”

“哦。”刘英媚不明白也懒得问,淡淡一个字打发了他。

但有秘密想要分享的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冷淡,自然是抓心挠肺的想说出来。

到了晚上,刘子业终于又说:“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把刘矇的小妾纳入宫中封了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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