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过你的笑(47)
为了满足他那点小欲望,田笑敛了敛心神,向他一本正经地点头道:“他是这么说的。”
好吧,她的小心脏恐怕又患上了失心疯,横冲直撞得异常躁动。抑制不住躁动,脚就安分不了,安分不了,就想追上去。阿阳看出了她的蠢蠢欲动,及时地一把拉住她:“嫂子,那边危险。”
“不是有你在吗?”
田笑说得一脸真诚,唬得阿阳一时找不到东南西北方。只见他大手一拍胸口,是荡气回肠的气势,“有我在,看谁敢动你。”
想起刚才高越一脸责怪她不该来这里的表情,稍作停顿,田笑故作姿态地轻咳一声,学坏了地调侃道,“你越哥啊!”
“放开我。”
角落里,两人纠缠在一起。男人许是不耐烦了,一个巴掌毫不留情地扇过去,将女人直接扇倒在地。
那一巴掌下手太重,脸上的血色五指印在惨白的肤色衬托下越发的赫然醒目。
“妈的,还想反了不成?”男人居高临下,气得发紫的嘴脸扭曲得难堪,“老子在你身上砸了多少钱你知不知道?”
女人一声不吭,冷漠的脸上像被冻僵了般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疏远得毅然决绝。男人最不爽的就是她这点,漠不关心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她。
男人气得打转,忍不住一气之下,一脚踹在女人身上,扯着嗓子咆哮起来:“见了旧情人就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臭□□。”
“那小子有了新欢,你没看见吗?”
“一个杀人犯也值得你这样?”
一直没有反应的女人像被针扎了般抬头,看向男人的眼睛冷若无物。男人受不了她这样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才是那个该被同情、怜悯而又弱小的人。
“看什么看?”男人咬牙切齿,又想踢她,却被快速逼近的高越一脚踹开。
后面紧跟上来想要阻止高越的几个地痞,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江曾从身后挨个敲了一棍。似乎是敲上了瘾,他又反着轮流敲了一遍,打得那几个地痞是求爹爹又告奶奶的。
刚刚路过一面装饰墙时,江曾顺手扯下来一根实心木头,没想到这么好用。
江曾嬉皮笑脸,还挺得意,可一转身就见高越将那女人从地上拉起来时,整张脸都垮了下去,脑门上清楚明了地大写着——老、子、不、高、兴。
不论从哪个方面去评价,江曾都待见不了那个女人,无感。
“哟,被关了几年,身手还是这么活泛。”男人理了理衣服,话说得是一点也不客气,“看来,在里面也没少费工夫吧?”
高越没有理他,只向女人淡淡地问道:“没事?”
女人抬头看他,眼神终于像活过来了般,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似懊悔又似欣喜。似痛恨又似感激。泪光在眼里不服输地打转,想要靠近却又隐忍克制的复杂情绪在她脸上表现得明明白白。但谁也没想到,下一刻,她拥进高越的怀里是那么的热烈与渴望。
田笑跟上来时,正好见证了这一幕。
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田笑像被人敲了一锤子死死地钉在了原地。略显急促的呼吸在这个好似漫长的拥抱中,一点点的低落下去。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酸涩感将她的整个胸腔一下子填满。
她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想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男人被无视就算了,现在又旁若无人般当着他的面抱在一起,把他当什么了?
男人爆了满头的青筋,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一句:“给我往死里打。”
刚聚到他身后的地痞们像疯子一样,不要命地、一窝蜂地冲上来。
有白光晃眼,一刹那,高越的眼神冷得彻底。似是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警惕了起来,他将怀里的人紧紧护住,朝江曾提醒道:“他们有刀。”
江曾唾弃一口:“给老子的,竟然又叫了人。”说着抡起木棍就毫无章法地开始乱打。
奈何寡不敌众,就算多了根棍子两人也吃不消这么多人的围攻。更何况高越还带着个人。他始终没有松开那女人,一直紧紧的抓着她,就好像一个倔强的小孩子一样,抓着自己喜欢的玩具连睡觉都不想放手。
而一旁的两人只有瞪着眼干着急,田笑推着阿阳去帮忙。阿阳犹豫:“不行,越哥让我保护你,万一……”
“没有万一,要是他们出事了,我们一样跑不掉。”
磨不过她,阿阳只好让她躲远一点,便冲上去帮忙。
为了顾及女人,高越身上挂了好几道彩。好在对方也有所顾及,不敢乱来。
女人知道自己是个累赘,便奋力挣开高越,在混乱中对他说了四年来的第一句话,“我没事。”
高越想要重新拉回她,却被人一脚踹在了后面的高桌上,桌子后面躲着田笑。许是一生的勇气都用在了这一刻,想也没想,田笑一股脑儿地冲了出去挡在高越面前,却也没能挡住来者的势头。
不容丝毫迟疑,高越整个神经都绷紧了。千钧一发之际,他抱住眼前的人及时转身,生生接下那一刀锋利。
紧皱的眉头是他对痛的隐忍,然而偏偏忍不住的,是他对她的怒意。
“你不要命啦?”高越失控般地朝她咆哮道。
田笑脸色苍白至极,眼中泛出的点点光芒,尽是她控制不住的恐惧情绪。颤巍巍的嘴唇在他这一声大吼中像一面墙壁在剧烈的震动中裂出一条细缝般微微张开,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
她努力地想张嘴说话,然而你护我,我也想护你这句话像被什么牵扯住,直往喉咙深处拉一样,无论如何也出不了口。
然而根本没有时间容他们多说一句话,斜刺里砍过来的锋刃,是高越此刻暴走的毒药。他咬紧牙关,眼中的血丝暴动突兀。他敏锐地推开田笑,退后半步,一把控住对方的手腕。毫不留情,只听咔哒一声,刀子掉在地上,叮咚作响。高越锁死那人的脖颈儿,直到脸涨成紫肝色才罢手。
高越早已体力不支,昏暗的光线也掩盖不住他极差的脸色,豆大的汗水直往衣领面打。来不及望一眼被他推开的人是否安好,他又被人接二连三地纠缠上。
这时只听一声女人的尖叫。高越浑身一震,顾不上狠狠落下来的拳脚以及利刃,扭头望去,那一眼里是男人禽兽般撕扯女人的衣服。
眼神霎时暗沉,他,失控了。
全身肌肉紧绷有力,下去的手招招狠辣。摆平身边的人,他刚要扑过去救人,却不及被人从背后抱住。
愤怒的他下意识地想要甩开身后的人,却在感受到那双柔弱无力的双臂以及微微发颤的身体时,愣了一下。他头也不回,嘶哑道:“别怕,你先躲远点。”
然而他以为的下一刻松手,却换来更紧的拥抱。
可在高越的眼里,此时能容下的,是角落里快要当众□□的女人。高越终是对她失去耐性,带着怒意叫她的名字。
“田笑。”
然而,他转头,看见的却是一双涣散无力得快要消失了的眼睛。
田笑从没有想过,第一次听他唤她的名,竟是在生命渐行渐远的路上。
她还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呢。
她想说,她有晕针症,下一次不要再哄着她打针了。
她想说,她爱吃软饭,是因为田老师爱吃。
她想说,那一夜,甜甜圈在她耳畔说的悄悄话,是小姑娘对他的窃窃欢喜。
她想说,他总是噙在嘴角的那一方寸笑意,是她想看见的一叶浅纹。
她还想告诉他,月亮和星星的由来,是竖立在苍穹下的树枝想要撕裂天空,却戳破几个微小的窟窿,而透出天外的亮光。
可她又不想说。因为,她想多省一点儿力气,好多抱他一会儿。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松开的最后一刻,她想到了那一夜他对她念的那两句英文。
“Just close your eyes.”
“You\'ll be right.”
现在闭上眼睛,她还能安然无恙吗?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她与他相遇在盛夏,却要永别在深秋吗?
倒下的最后一刻,高越抱住了她,背后止不住的温热液体,让这个好久没有再流过眼泪的男人哭了——
看见爸爸带陌生女人回家的时候他没有哭,爸妈离婚的时候他没有哭,与青青分手的时候他没有哭,四年牢狱他也没有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