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过你的笑(45)
田笑算了算日子,道:“今天周五,你不看《天天向上》了?”自打田笑有意识以来,只要每逢周五,除非停电,否则家里的电视百分百锁定芒果台这档脱口秀节目。田笑谈不上有多喜欢,就从小看到大,有了些感情,仅此而已。但唐老师不一样,去年到云南旅游,就算破费,崩塌她持家有道贤惠节约的人设也要住双廊的一间对于他们家来说贵得离谱的民宿,就是深受节目效果的影响。
唐老师叹道:“这节目上半年就调时间了,改在了周天晚上十点,人老了等不了。”唐老师可惜地摇摇头,又说,“只能等第二天用手机看,我还特地充了会员。这还是我第一次充会员了……”顿了顿,声音里忽然夹带了一丝喜色,“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那个笑起来有两个小括弧的90后小伙子我是越看越喜欢。”
田笑换只脚,状似无意地问:“为什么啊?”
闻言,唐老师稀奇地转头看田笑一眼,继而慈祥地微微笑了:“合眼缘啊!那孩子看着讨喜,就是话少了点。”
田笑一语道破:“唐老师,你是看他长得赏心悦目吧!”
唐老师突然来了兴致地解释道:“那孩子身段好,腰杆儿直,跟你爸一样。”
闻言,田笑若有所思地顿了会儿,接着兀自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肯定什么,调侃道:“唐老师,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嫁给田老师的吧?”
唐老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想起什么,忽然欣喜道:“诶,田鸭脖的那个救命恩人,我看那小伙子的腰杆儿也直。”旋即又遗憾道,“可惜没再遇上过,我还想着当面谢谢他了。”说着她摇头站起身,“我去切盘水果。”
看着唐老师的背影消失在厨房,田笑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发呆,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从头到脚的直……”等她心不在焉地剪完脚趾甲,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有八个未接来电,登时傻愣了眼,赶紧拨回去——她习惯将手机调成静音的毛病是不是得改改了?
嘟的一声,手机以出奇地速度被接通,好像对方随时准备着接听她的电话一样。江曾紧迫的声音混杂在一堆喧闹的音乐人声中传过来。
“笑笑,你在哪儿?出大事了。”
要不是江曾的语气太过于急促,田笑忍不住像苏茜一样自以为搞笑实则蹩脚地接一句:“终身大事?”
隐隐感到这大事跟高越有关且难以估量的不妙,细碎刘海下的淡眉下意识拧紧,她压低声音问:“你说。”
田笑难得向两位老师撒谎,竟没有常理上的脸红心跳。她随便扯了个学校有急事的理由便兴冲冲地从家里跑了出来,打了辆出租,直奔本市最繁华的商业经济中心。
九点的城市晚夜是很多人激情释放的开始。田笑偏执地认为,现在的人越来越浮躁就是因为晚上不好好睡觉,昼夜颠倒的缘故。
下了车,给江曾打了个电话。对于路痴的她来说,即便是到了目的地楼脚下,她也一样找不到进去的路。
更何况她要找的地方又比较隐僻。
霓虹闪烁,百货大厦前人来人往,车流不断。田笑站在广场中央的喷泉下拢了拢薄外套。秋夜晚凉,但她并不觉得冷,只是她在紧张害怕的时候习惯性的想要裹紧自己。江曾在电话里说得急促含糊,但擅长抓重点的田笑依稀能揣摩出情势的严重性与紧迫性。
江曾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打断了她的出神。看他阴沉的一张脸,田笑紧绷的神经不自觉的又拧紧了几分。
没等江曾走近,田笑便迎了上去,跟他原路返回时,急促地问道:“他怎么样?”
“还在喝。”
他们一路下了车库,弯弯绕绕了半天才坐上一架电梯。那电梯看似装潢得奢侈豪华金碧辉煌,但凡有点眼力劲儿的人一眼便能识别,那顶多是一堆充场面的仿冒材料。田笑没什么见识,自然看不出,更何况她也没那个心思去看,只觉这花里胡哨的装饰怎么看怎么浮夸,怎么不顺眼。
电梯直通八楼。门一打开,是田笑不陌生但也不熟悉的场面。
这是她平生进的第二家酒吧。
江曾轻车熟路地带她穿过人来人往,从围了一圈的人群中强行豁开一条口子,田笑有些束手束脚地跟进去。这时有人冒了一句,“人叫来了吗?再不动手越哥就快不行了……”
阿阳边说边将手指撅得噼啪响,当看见江曾身后的人时却傻了眼,最后几个字瞬间没了刚才的一鼓作气。缓了缓,他一脸的惊讶嬉笑,“嫂子怎么来了?”
田笑没有搭理他,只一门心思地看向高台上的身影。阿阳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曾冷冷一瞪,只好识相又憋屈地闭了嘴。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高越的后侧脸。田笑撞见的第一眼,是他刚好喝完一杯啤酒,杯子被他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顺势低下去的头像被黑山老妖吸了精气一样,耷拉无力。
没有停过三秒,他便开始了下一杯的猛灌。
而长桌对面的男人却像一个无聊的看客,只偶尔挑眼看一看对面。好像这场赌局与他无关似的,还没有挑逗怀里的女人来得有趣好玩。
女人画着浓妆。由于光线太暗,田笑看不清她的具体样貌,但肯定是个美人。
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短,足够留下一个人或深或浅的记忆。而高越的记忆里就有这么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就是青青,田笑心里笃定。
江曾说有人故意约高越出来,其目的已经昭然若揭。
虽然不知道对面那个男人与他有什么过不去的恩怨纠葛,非要这样整他,但田笑知道,就算有人玩把戏伎俩,只要高越拿出他平常不理不睬漠不关心的高冷范儿来,也挑不起什么争端。但偏偏被人抓住软肋的他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还赌得那么干脆,换谁来也无济于事。
他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那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看热闹?
搅局?
不知道为什么,田笑突然想起了苏茜。要是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大小姐在这里,一定会放声欢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能遇上这老套的狗血剧情,说不一定还会在一边兴致高昂地摇旗呐喊,加油助威。
想到这里,田笑竟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惊得旁边的两人傻不拉几地看她一眼,互看一眼,再看她一眼,再互看一眼……
田笑微微偏头问江曾:“规矩是什么?”
江曾还愣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紧绷的线条也不知不觉地松懈了几分。
他扬了扬下颌,道:“喝完桌上的一半。”
田笑盯着长桌上不下百十来杯的啤酒,一杯大概500毫升,估算着被高越喝空的杯子也还没超过十分之一,心里不免开始打鼓。
“赌约呢?”田笑又问。
江曾犹豫一瞬,眼神复杂地扫田笑一眼,迟迟说道:“要她。”
就一个她,不需要过多的解释,田笑便明白了那个她就是对面的女人。或者叫她青青。
为了她,就算拼上性命也无所谓吗?
田笑抿紧薄唇,神色严肃,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沉默半晌,她迈开步子的同时甩狠话道:“今晚医院没他的床位。”
这一瞬间,江曾和阿阳心中像有千军万马呼啸奔腾而过。
酷啊!帅啊!吊炸天啊!
“谁说嫂子柔弱来着?这明明是当大哥的范儿好吗?”阿阳两眼放光地崇拜道。
“不是你还有谁?”江曾一脸嫌弃地拆完台,紧而又点头道,“我们叫哥的人在她面前就是个小弟,哎,这不就是大哥小弟的爱情故事……”
……
几句拌嘴的空当,田笑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高台。不由分说,上前端起一杯啤酒举过头顶,就在大家以为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女孩要仰头豪饮的时候,猝不及防的一声玻璃碎响,清脆刺耳,紧而是接连不断的稀里哗啦。
田笑攒足了劲儿,一杯一杯狠狠地往地上砸。啤酒花四溅,打湿了她的外套裤子,她也不管,只微微偏过脸,以免溅起的啤酒液射进眼睛里。
这一举动跌了一溜儿的眼镜,也惊吓了一干吃瓜群众。江曾和阿阳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不谋而合地朝对方竖起大拇指,然后步调一致地用崇拜的目光追随那个砸得不亦乐乎的身影:“不愧是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