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出道[娱乐圈](194)
讲到此处,视频里的迟念看起来有些怅惘,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发现了没有,这个小姑娘其实在某些地方还蛮有天赋的,她不容易快乐,其实不能全怪她的父母,如果她迟钝一些,她完全可以过得幸福,这不是讽刺,这是真心话,想要感受到幸福也是需要天分帮忙的。”
“下面,我们讲讲小姑娘的母亲。她很忙,她一直很忙,离婚后更忙了。
小姑娘从来没有因为妈妈的忙碌而感到委屈,她知道她享受的一切物质好处都是用妈妈的繁忙工作换来,而且她也喜欢妈妈不在家。
我们刚刚讲过了,小姑娘是个除了长相别的地方都不如父母出挑的人,别以为这没什么可怕,更不要认为如果有坏影响,一定是父母的错,不是的,这样的情况,对父母来讲也是一种折磨。
所以做妈妈的,一定会想要改造女儿,她不能忍受孩子身上的某些东西。
举一个例子吧,审美观。
小姑娘凭本能喜欢的东西,其实很多是不够美也不够高级的。
可她后来进了娱乐圈,居然很少在时尚品味上犯错。
那么你知道了,不是她的审美品味一流,而是她妈妈的审美品味卓越。
穿衣打扮,在她心里会有两种判断,一种是她喜欢这件,另一种是她应该挑这件,而后者是她妈妈教导给她的审美观所选择的,所以她总是选后面这件,然后周围人和公众的反映告诉她:是的,挑这件是应该的。
时至今日,她依然无法摆脱她的懦弱,人要怎么摆脱生来就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呢?
她在心里问自己,这次休息完了,回到那个争名逐利的圈子你敢一直坚持选你喜欢的那件么?
哪怕这选择只事关一件衣服,她都不敢说她会那样做。
她对她的本能喜好不自信,她也认识到它就是不够高级,不够有品位。
她在乎别人看她的眼光,她享受别人对她的夸赞,她讨厌被嘲讽做的不够好。
她有时候会觉得她可以一天天摆脱这些,有时候又觉得根本做不到,人必然是要跟自己的弱点相伴一生的,否则那根本不叫弱点。
所以她觉得她会活的这么矛盾,把原因归结到父母身上是不对的。
做了母亲就要成为一个没有缺点的母亲么?容易点,就必须成为一个好母亲么?
人不可以把他自己的问题都归结为外部原因,不由任何人决定的天性是生来就要背负的东西。
天性,可能是一份礼物,也可能是一个诅咒。”
视频里咨询师看起来很温和,她不动声色地引导迟念继续讲述。
迟念用手把额前一缕头发挽到耳后,对着镜头很自然地笑了笑,似乎刚才讲的那个小姑娘真是一个与她不相关的他者。
“我曾经为很多东西感到痛苦,可人生的无奈也在于,一个人越是抗拒什么,对那被抗拒的东西就越明白,越不可摆脱。
像离心力一样,这些东西在力量博弈中如数呈现,它们一点都不可爱,如果要我用有限的词汇去命名,一一罗列,是不会有人喜欢的,它们是怯懦、优柔、自卑、过度敏感……
我在他人身上看见什么,也同样在自己身上体验到什么。
直到我开始进入现在这个行业。
进入之前我从来没想到它会带给我什么,我下意识地去轻看它,而且大家都知道,这个行业流光溢彩的外表之下有着永远无法清除干净的肮脏内里。
可就是在这里,那些我视为羞耻,视为软弱,视为低劣的天性,开始发挥作用。
这些东西在表演里燃烧,是它们而不是那些虚假而崇高的东西让角色诞生,我扮演的每一个角色因为这些东西而让人动容,打动观众的,是在她们身上看见人性,看见自己,不管是怎样的人性,怎样的自己,他们为之战栗的,为之厌恶的,难以抑制的同情,观看结束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是我给予的。
表演让我产生恐惧,怀疑,忧郁,在将来某一天甚至有可能是癫狂和崩溃,但是它也是最好的纾解方式,一种宣泄式的治疗,情绪被消化,每个角色都是一只抽屉,一个封存危险的替身娃娃。”
咨询师听完,微微点头,似乎认同迟念的说法。
“我看得出你非常喜欢做演员,即使你现在因为这份职业产生了困扰,可你还是在为它辩护。”
“因为它让我快乐,表演这东西,粗俗点说,像做.爱,是给予与匮乏,是体验追求至乐的过程以及结束后那种带着满足的怅然。
它是个动态过程,经历过它的人,会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刻抵达巅峰,你动用所有技巧去追逐那一刻,无限攀升与无法控制的坠落,你感受到权杖和冠冕,同时无可避免的恐慌,你知道自己的力量,可你也知道你永远无法抵达脑海里想象的那种效果,尽管旁观者已经觉得你所呈现的足够令他们惊叹。”
第122章、对谈 ...
迟立一路上不断积累起来的慈母心肠,在见到迟念的那一刻起码得有一半被挥发掉了。
因为她看见她精心教育了二十年的女儿,蓬头垢面,穿着件卖萌的连体熊猫睡衣,脚踩凉拖,正坐在葡萄架下的竹躺椅上,拿一只勺子挖西瓜吃,那西瓜比她的脸大了快一倍。
迟立想象里的休养,应该是古代士大夫式的隐居,弹琴品茗,游山玩水。
结果却是半点风雅也没见着,只有满满当当的小市民烟火气兜头熏了她一脸。
迟念见她来了,表情讪讪,似乎知道她现在的形象在迟立眼里十分有碍观瞻。
迟立瞅了迟念一眼,母女间的默契,让迟念立刻解读出了许多东西。
大意是这次就不挑你身上的小毛病了,因为有大问题要解决。
这房子就是以前拍《归园田居》所租用的那套,拍摄结束后,宋衍从原主人手里买了下来,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迟念。
迟立之前只在视频里见过,如今见到实物,她还是挺满意这地方的,近山近水,翠竹绿树,离房子最近的大型聚居点就是以发展旅游业为主的古镇天水,整体环境确实不错。
迟念放下手里的西瓜,带着迟立里里外外看了一圈。
房子带着一个挺大的院子,但是没有选择满地铺砖石,而是修了弯弯曲曲的小路供人行走,大部分区域被种上了花木和蔬菜。
这里原本是一位画家所有,偶尔会来此地写生,又不愿让房子荒了,就雇了一对当地的夫妇住进来负责收拾庭院撑撑人气儿。
宋衍接手后,这夫妻俩也一并雇了。
所以迟念和宋衍打定主意来这里休养后才不用操心太多,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就能入住,院子里景色也好,正值盛夏,草木葱茏,蔬果结实。
院内所有建筑物都是国内名建筑师的手笔,整体来看是仿古风格,但没有累赘的雕饰与过度堆砌,观来只觉质朴淡雅。
室内布置也让迟立比较满意,大方古拙的茶室总算让迟立给了迟念一个好脸色。
“这地方收拾得不错,常用么?”
“没人做客就一天喝一回,早上晨练回来那会儿,通通透透地喝一次,其他时间大多喝凉白开,宋衍晚上喜欢喝点儿威士忌。”
迟念下巴一抬,眼睛看向琴桌,问道:“还坚持练琴么?”
“练,这么多年下来,成习惯了,最近弹琴时间比以前多,反正也没什么事。”
“心不静,练了也白练。”
迟立意有所指道。
“不练的话,心更不静了。”
迟念轻轻地把话顶了回去。
“这是什么?”
迟立正走到一张桌案旁边,有画板倒扣在上面。
迟念还没来得及拦,迟立已经把画板翻了过来。
画板倒没什么,是很常见的普通画板,一看就是随手买回来的。
进入迟立眼帘的是画板下的铅笔画。
画的近景是一个正在大哭的小姑娘,小姑娘对着的是一个女人的下半身,包臀裙,弧度优美的小腿,穿着高跟鞋的脚。
远景处则有一个中年女性在对近景的两个人探头探脑地看着,脸上交织着同情和惶恐。
迟立看完图画,刚刚和缓下来的脸色复又紧绷起来。
她掀起了这张素描。
下面的纸张并不是空白的,上面也被涂抹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