渚渚入我怀(30)
从这方面来说,他确实赢了。不是说隐藏得好才算赢,让付沚慢慢靠近他、注意他,那才是赢。
“师兄还真是狡猾。”
“不狡猾,”沈可居靠近了些:“女朋友跑了怎么办?”
天!女朋友!
从沈可居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对于付沚来说未免太有冲击力,她自然也不甘示弱,仍是撕玩着手里那张餐巾纸:“那男朋友也不是白得的嘛。”
这句“男朋友”,在沈可居这里,威力不必他那句“女朋友”小。
天花乱坠,绚丽缤纷,窗外狂风席卷残叶,却卷不走沈可居心中的波浪,反而声势浩荡起来,愈卷愈高。
沈可居轻咳两声,掩唇亦是掩着笑意,移开了在付沚身上的目光,上扬的嘴角半天没下来。
那位说自己这辈子跟孤灯碑碣过的人,如今却也被爱恋冲得头晕目眩,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耳畔萦绕着这么一句话: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打直球!
不过才想完,沈可居又觉得,这样也好,也好。于他们两个人,这样的节奏刚刚好。
不算太快,也并不慢。
两人就坐在那日他们曾经坐过的老位置,透过窗子能看到店面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位老奶奶,她双手叠放在面前的拐棍上,虽是依杖而行,可却完全没有半点自卑之感。
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没一会儿,就有一位老爷爷拄着拐杖过来,面向另一侧,坐在了老奶奶身旁。
两个人看上去像是闹了别扭,老爷爷的拐杖一点一点斜下去,直到两人的拐杖尾端相碰,老奶奶手中的拐杖因此微微倾斜。
老奶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往另一边挪了挪,与他保持距离。
看来是闹别扭了。
“来咯!”老板娘端着两碗羊血粉丝汤送上桌子,短暂的碰撞声让付沚收回思绪,不过是上了道菜的空,付沚再次抬起头时,对面的老奶奶,正撅着嘴枕靠在老爷爷肩膀上。
付沚猛然想起,自己也曾这样依赖别人,且全都是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
“放多少?”
付沚侧头看过去,沈可居正拿着醋壶悬在她的碗沿上。
“师兄我自己来就好了。”付沚要去拿,沈可居躲了一下,而后想起什么,递给了付沚。
“也是,看一眼能记住。”
看看她一次倒多少,下次自己就知道了。这让付沚想起上次他们在路边的烧烤摊,她那时候意识到了沈可居其实一直在观察她。
原来……是这样。
付沚这脸上发烫的毛病算是改不了了,且仅对沈可居如此。
对面的老爷爷手在口袋外摩挲半天,终还是伸进口袋,拿了根烟卷。还不等他拿出打火机,身侧的老奶奶扬起头,离他更远了。
只一眼,老爷爷马上向前探了下身子,烟卷在空中扬起一道弧线,掉进了离他们不远也不近的垃圾桶。
老爷爷凑到老奶奶耳边,耳语几句。
余光里,付沚见沈可居拿起她刚刚放下的油泼辣子,她下意识关切:“你能吃辣吗?”
沈可居笑得眼尾上挑,双眼皮的细褶像把小刀儿:“不想管这么多,想吃辣。”
开心的时候,就会想吃辣。
想到沈可居胃病的事儿,她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你昨天不是还有喝酒。”
闻言,沈可居勾唇一笑,这笑得和往日里都不一样,付沚隐隐看到了游客中心照片墙上他那副样子,笑中带点桀骜:“这就开始管我了?”
天晓得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样的沈可居更加有魅力了!
付沚躲开他炽热的目光:“我、我没有。”
“管管我吧,我爱听。”
“也会听。”
这么多年了,没什么人能管住他。偏偏眼前这个个子没他高、年纪没他大的小姑娘管他的话,他爱听,还受用。
“那,那以后不要喝酒了。”付沚不敢看他,怕回以她的目光她承受不住。
“好。”
细心如付沚,突然想起沈可居和她不同,她还是学生,沈可居已然步入社会,有些应酬是躲不掉的。
“除了应酬好了。”
“还有呢?”还有什么情况下可以喝酒?
“没了。”
“还有呢。”
“有什么?”付沚疑惑。
“也还有别的不得不喝酒的时候。”
他的声音实在扰人心智,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她,而是把目光放到了窗外正对着他们的那对老夫妇身上。
他们又依偎到了一起。
他已经想得这么远了。
甚至,比这还要更远一些。
日薄西山,黄昏已至。夕阳的光懒散地打在地上,也映照在行人身上。
这顿饭钱自然还是没有让付沚结,沈可居巴不得付沚欠自己人情欠到老、欠一辈子,当然,欠他的人情,也根本不叫“欠”,那是他心甘情愿。
吃完饭,沈可居没有送付沚回学校,提议去公园散散步。
离这里不远处的城墙底下有一处小公园,有一条河的河水穿过。
两人并肩走在河边的芦苇旁,秋天的芦苇格外好看,苇杆直立,风吹过时簌簌作响,野趣横生。
葭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我身旁。
河里还有些禽类,不时叫上几声,像是在打趣岸上那连牵手都不好意思的人。
一路无言,两人都乐在其中,安静地享受着气氛里的暧昧。
走着走着,指尖瞬间相碰,沈可居想起在店里看到的手指手心儿,想起把她从校车上拉下来之后的触感,再次碰到那如葱的指尖时,沈可居没再避开。
倒是把付沚吓了一跳。
除了领着她过马路的父亲,手还没有被哪个男人这样握住过。
带些薄茧,手掌宽厚,温热……有力。
握得有点太紧了。
“师、师兄,松、松开点。”
沈可居低头,发现自己把小姑娘的手握得充血了,一块白一块红,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没有掌握好力道,跟付沚道歉:“第一次牵女孩儿的手,没经验。”
话是道歉的话,却没一点道歉的意思,倒是趁机把自己干净的情史报告给了付沚。
“我……也是第一次跟除了我爸之外的男……男人牵手。”
平时都说“男生”、“男孩”的付沚哪里说过“男人”这种话,可沈可居在她眼里却不是男生也不是男孩,是一个成熟的男人、男性。
第一次吐出这样的字眼,付沚更加害臊了。
付沚第无数次在心中吐槽自己:自己这面对沈可居的时候不停害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偷瞄了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心里满盈盈的。
“牵着呢,”男人的洞察力很敏锐,也偏偏挑让她脸红的话讲:“散不了。”
第27章 Chapter27 “渚渚,生日快乐……
自岸头走至另一端岸尾, 不过二十几分钟时间。
芦苇的繁衍能力很强,基本有芦苇的地方就有芦苇荡,就比如这一路下来。
太阳挂在柳梢头, 秋日的柳树本已只见枯色, 此时被红日染了赤色。
城墙上的齿状矮墙间隔处挂着红红的灯笼,此刻余晖尚存, 不足以亮起。
才要返程, 登时,几点小雪渣飘了下来,有一点落到了付沚鼻尖,融化只在一瞬间。
古都十一月落雪,很罕见。
“下雪了。”付沚伸手, 手心儿朝上, 雪太小下得又稀,没接住一星半点。
她想起一种可能, 歪过头去看沈可居:“师兄今天看了天气预报吗?”
“没有, ”沈可居否定,而后肯定:“这是天意。”
救命,往日那个侃侃而谈的沈可居呢?那个张口闭口文物的前世今生的沈可居去哪儿了?
沈可居的目光从付沚脸上往上去, 直到付沚的头顶:“雪落到头上咯。”
付沚抬头也看他的, 可惜身高悬殊,看不见。沈可居低了低头, 付沚才见他头上也落了雪。
夜幕降临,雪也见大。
本没在意,可没成想雪会在她们由岸尾走到岸头这段时间下得如鹅毛一般大。车停在巷子里没有开过来,现在要抓紧回去取车。
走到城墙的城门下,两人已经顶着一头雪了。沈可居抬手, 才要给付沚拂去,却被付沚扬手拦住:“师兄咱们先去取车吧,雪一会儿更大了。”
说着就要往前走,可却被沈可居拉住。转身之际,见沈可居弯腰与自己平视,眼中含着些狡黠,看透了付沚的小心思:“想和我白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