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60)
她看了眼窗外,一边收拾一边冷笑道:“他真以为利用几个盯梢的就能看住我们?笑话!我懒得理他的话拍拍屁股就走,把我逼急了,跟他鱼死网破!看看谁最输不起……”
刘韬彦听的她一声声快意的洒脱,心里却又惊又忧,惊的是她的好强狡黠,以及为了自己甘愿忍气吞声。忧的却是如此的任性而为,会给军统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他虽然不喜欢军统,但同为中国人,更不想让他们成为日寇枪下的冤魂。
“你怎么了?”简滢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你不想离开吗?”
刘韬彦倚靠在窗户前,看着楼下寂静的巷道,喃喃道:“小滢,我想与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简滢微微一愣,将衣服塞回衣柜,咬唇坐在床上不语。
刘韬彦走过去抱着她道:“这件事无关党派,每个中国人有机会都应该为它而战。既然它兜兜转转最后注定落在我们手上,我不想放弃。”
简滢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回头看着他:“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有句话你必须诚实回答我。”
“什么?”
“万一不得兼得,我和你的国家中,你选谁?”
“这是我们的国家。”
“你选谁?”
“这……当然选你。”
简滢一动不动看着他,许久才叹口气:“好吧,我陪你去做。”
第52章 鱼水之融
半夜两点多下起了雨,刘韬彦看着身边像小猫一样蜷缩在怀里的简滢,心中又是欣慰又是不安。
欣慰的是她渐渐脱下刺甲,变得对自己依赖,不安的是不但军统插手,又将她牵扯进来,不知是福是祸。而且万隆清那边情况不明,万一军统那伙人犯蠢,让日本人察觉,那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他小心翼翼动了动想起身,一双玉臂却环上他的脖子。简滢迷离着眼睛喃喃道:“去哪儿?”
刘韬彦哑然失笑,附身吻了吻她:“没有,想去再检查一遍东西。”
简滢听着外面的声音醒了大半:“又下雨了?”
刘韬彦:“是啊,要不要喝水?”
简滢摇摇头,放开他:“你去吧,我要再睡会儿。”
但是刘韬彦并没有动弹,简滢等了半天不见他起身,疑惑的睁开眼睛,却见他正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
“干什么……”她微微笑着去推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密密麻麻的吻伴着滚烫的身体就压上来。简滢嘤咛了几声,热情的回应着他。
简滢绯红着脸猫在刘韬彦怀里,一根根扳着把玩他的手指。突然她好像想到什么,抬头看着她:“对了,说起来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呢。”
刘韬彦愣了愣,的确,原本请了照相师在婚礼上拍照,可他都没有等到新娘,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因为怕出意外暴露,竟然连张合照都没有。
“明天一早我们去拍,等任务一完正好取来。”
简滢点点头,从小包里取出两张车票给他:“原本还想着退掉连夜离开呢,现在倒不用那么麻烦了。”
刘韬彦看到是后天晚上十二点去青岛的火车票,微微一笑:“好紧张的时间。”
“要在日本人反应过来之前离开,否则遇上大封锁就不好办了。”简滢想了想,又从包包里摸出两张船票,递一张给他:“我们各自拿着自己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一定要第一时间离开。”
“小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个准备总是好的。再说了,船在两天后才开,要是车站等不到就去青岛等,总比都困在上海好。”
刘韬彦想了想,从她手里接过票放到一个小小的皮夹,将皮夹塞到自己衬衫口袋里。
“明天上午我去码头打听消息,确保德国的船和丸山号按时到达。万一有什么变故,需要从长计议。”简滢道。
刘韬彦点点头:“我去万隆清那边,希望黄聘能晓得厉害,别太为难他。”
简滢:“他还是有这个脑子的。”
陈寿很快挤开人群钻到自己车里,后面的日本兵已经推开人群向这边挤来,陈寿二话不说立刻点火发动车子向外冲去,学生惊恐之下四散开来,可依旧不少受了伤。陈寿顾不得理会他们,在愤怒的人群聚集上来之前飞快离去,将众人甩在后面。
他清晰的听到枪声擦车而过,脚下一个用力扬长而去。
陈寿开着车在街上转了好一阵,等到天黑了下来,推算万隆清八九已经上了火车,这才慢悠悠的回到公馆。可尚未等下车,一队日本兵就从公馆冲出来。说时迟那时快,陈寿立刻扯乱了衣衫并给自己两个耳光,日本兵拉他下来的时候他的耳朵还在嗡嗡直响。
他被拖回公馆,里面保木三郎和一个新的日本军官已经在等候了。他的妻子白秀琴和儿子陈峥团缩在地上被十几条枪指着,吓得直发抖。
“长官……长官……”陈寿狼狈的跪在地上,哀声道:“不管她们的事儿,是那群学生干的,是学生干的哪……”
保木三郎沉着脸:“万隆清人呢?”
陈寿定了定神,战战兢兢道:“我们的车被他们拦住……他们砸了车,将我跟万先生拉了出来殴打,当时人多杂乱,我就趁他们不注意抢了车逃回来,可是万先生却怎么也找不着……”
保木三郎一双眼睛鹰一般盯着他,仿佛早已看透他在说谎,这让陈寿不寒而栗,内心也在一点点崩盘。
“卫兵说你们故意支开他们,逃离视线,甚至无视枪声警告。”保木三郎淡淡道:“如今又丢了人,叫人不得不怀疑啊,陈桑?”
他的话音刚落,白秀琴和陈峥身边就响起枪声,吓的她们抱头大哭。陈寿扑过去抱着他们,抗议道:“保木先生,我们是汪先生的内亲,您不能这么对我们!当时无视枪声,是因为我急着去找万先生,他帮大日本帝国做了多少事儿?中国学生对他早已恨之入骨,当时那种情况下是会出人命的!”
“至于您说的故意支开卫兵,那是因为万先生最近神经衰弱,已经好几天睡不着觉。每天晚上他都要去清点货物,确保安全无虞,今天是最后一次清点,他不愿精神不济的去工作,以免延误大事,所以才提出在车上休息片刻,哪里就想到会有游行的学生呢?”
保木三郎一直等他说完,这才向身边的军官嘲讽道:“这就是支那人,你永远都不可能相信他们。”
军官好似受教般用力一点头。保木三郎也不废话,命人将一个打的半死的男人拖了出来,陈寿一看到那人,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还要我帮你介绍吗,陈先生?”保木三郎严厉道:“你昨天向他买的车票现在又在哪里呢?”
还未等陈寿开口,墙上的钟声已经响了起来。
七点半了,火车离开了。陈寿心里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电话也响了,警卫接起来看向日本军官:“少佐先生,车站来电,去往天津的火车没有出站。”
陈寿身形一个不稳,一下子瘫倒在地。
“很好。”那位少佐站起来向保木三郎命令道:“保木君,大日本帝国的威严不容侵犯。”
“我明白。”保木整了整衣裳,抬起手,几十条枪立刻对准陈寿一家三口。也就在这时,门外有卫兵传报,万隆清出现。
万隆清一进公馆陈寿就“哇~”的哭出了声,之前所有的压力和无能为力的现实瞬间让他奔溃。妻子也随后哭成一团。万隆清先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歉意道:“让你受惊了。”
陈寿一边哽咽一边挥手,话也说不上来。万隆清走到保木三郎面前,鞠了一躬道:“保木先生,让您费心了。”
保木三郎和那位少佐看着鼻青脸肿,褴褛破败,满嘴血污,额头上还留着血痂的万隆清,满是狐疑与震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保木三郎几乎是咬着牙道:“这一个小时你到底去了哪里?”
万隆清将事先想好的说辞搬出来,他被人拉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围殴了,等他们散去他才捡了条命逃回来。
保木三郎并不十分相信,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帮万隆清检查身体清理伤口。
“保木先生,您带他们去哪里?”万隆清看着陈寿一家三口被拖起来,连忙制止道:“今天的事儿与他们无关,请不要惩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