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26)

刘韬彦冷冷看着他：“赵先生，你今天来找我时表现的太不专业，让我不得不怀疑。”

“李长官没有交代很多，他只说了自己出事儿后让我来对接一个人，只需将书店的牌子挂出去，然后安心在他给的地址卖梨就行。我今天一看你拿了双破旧的皮鞋过来，就立刻猜到了他说的是你。”

刘韬彦无话可说，只得让他忘了这些，好好歇息。

第二天刘韬彦早早就出去了，回来时买了早餐。赵岩想知道昨天的事儿怎么样了，他告诉赵岩，今天倒似安静了下来，但街上戒备的依然很严，他打算早上去银行打探打探。

刘韬彦当然没有真的去银行，今天是他休息的日子，他先租了一辆车将赵岩送走，然后在他家不远处监视了一上午，见他只是睡觉读读报纸，并没有什么异动，这才放心。

下午终于见到一脸沧桑的王珂，刘韬彦这才彻底明白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尚真的死了。上海的许多地下组织成员或失踪或被杀，引的人心惶惶。这次码头事件，是日本人的一个清缴计划。事实上，昨天半天的时间，安排在宪兵队、汪政府各个机关以及巡捕房的卧底大多暴露，更别提地下情报站点的毁灭性打击。这次，各方人马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刘韬彦忍不住道。

王珂目光凝重起来：“赶快着手重建地下情报网。这段时间，重庆上空的敌机越来越多，多以侦察为主，我看一场战事在所难免。”

　第23章 音乐家教

刘韬彦想知道些中统军统方面的消息，王珂只告诉他钱凯明还活着，而且这段时间重庆会新派人过来重建情报站。

刘韬彦将赵岩的事儿告诉他，王珂想了很久，表示这个时候不能大意，他会派人帮刘韬彦盯着些。

第二天刘韬彦去银行，一整天都没有见到万隆清，而且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以为他们是有什么事儿，没有注意。离开一个礼拜，积累的工作成了小山，忙的喘不过气来，抬头喝水却发现壶里是空的。

他叫张大民来，却没想到进来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并不认识什么张大民。刘韬彦去了一趟张大民家，这才知道他走的这段时间，银行许多人遭到了迫害，还有一部分被万隆清辞退了，用上更加可靠的人。

“大哥，还好那天我们几个兄弟跟您在一块，否则跳进黄河洗不清哪……”张大民最后凄苦道：“那些人，自从被抓走，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刘韬彦轻叹一声，给了他点钱就离开了。

是自己连累了他们。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万隆清会做出这么可笑的事儿来。

一连几天到处都是不好的消息，刘韬彦上班都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这天，他被陈寿派去赵公馆送文件，再次见到赵思露。

大半个月没见，她瘦了很多，但更多的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见到刘韬彦只当不认识般，一句话也没说匆匆向外面走去。

也就是这天晚上，刘韬彦得到重庆闹瘟疫的消息。

前段时间日本人的飞机在重庆上空侦察，因为没有伤亡事件，人们也就没有重视。但前天飞机到达市区时，突然从天而降许多粮食黍栗，饥饿的人们搞不清情况，开始大肆抢夺，重庆政府怀疑有诈，警告人们不能随便吃空投食物。

没想到当天晚上就有人开始发烧、呕吐，等到昨天时，这种症状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呼吸衰竭死去。政府立刻感觉到事情不妙，一边开始派人调查，一边对病患进行隔离，同时预警空投食物中有毒素。

很快结果出来了，是瘟疫，感染的人群在不断扩大，重庆不得已下令封城，并紧急向美国卫生部进行求援。空投的粮食中也检测到霍乱和鼠疫病菌，确定日本人违背国际公约，使用生化武器。

不过据专家所说，这只是一个试验阶段，病菌毒性和感染性都还不算强，他们怀疑日本人正在进行大规模的细菌病毒试验，准备用于华南战场。

这么大的事儿，上海竟然没有一家报纸进行报道，刘韬彦在气愤的同时深感兹事体大，于是连夜去找王珂。王珂告诉他，这次粮食投放不甚精准，几乎都落在了山区，相对而言好控制。这是因为在敌机到来之前，重庆的特务科破获一起秘密暴动，好几个记者将燃烧弹藏在市中心，准备等飞机到来时引爆指路，没想到被提前一步控制，这才导致敌机没有了方向，只能估摸着投放。

根据被捕的人招供，他们背后的策划者，就是如今新政府联合副主席：吴葆荇。

第二天依旧对重庆瘟疫粮食的事儿没有任何报道。刘韬彦一大早被叫道哈同公馆，见万隆清穿戴十分隆重，似乎要去什么地方。

万隆清神秘的告诉他，去见一个久违的朋友。

万隆清只带了他一人，还郑重其事的交给他一把枪。经过新政府大楼时，李康松的车也出来了，刘韬彦被要求跟着他们的车走。

到了极司菲尔路，刘韬彦冷眼看着 76 号那森严恐怖的大门，不知道万隆清玩什么把戏。却看到多时不见的王志飞出来，一身褐色皮夹克，头发梳的油光瓦亮，跟车里的李康松说了几句话，请他们继续向前行使。

“唷，行长，您也来了啊？”王志飞走到玻璃前笑道：“还有刘秘书，多时不见哪！”

刘韬彦没有理他，倒是万隆清不冷不热道：“王副处长高升，也不来银行看看老朋友？”

王志飞打着哈哈道：“哎哟，看您说的，您万行长可是日理万机，是个大忙人，我一个小小行动处副处，怎么敢给您去添乱？再说，你们干的是斯斯文文的文明营生，这我天天刀头舔血，去了不合适……不说别人，刘秘书就第一个不欢迎我。”

万隆清笑眯眯的不再说话，刘韬彦一踩油门跟着前面的车向前开去，非常不忿道：“这个王志飞什么时候成副处了？”

万隆清淡淡道：“这段时间他可功劳不小，听说一人带队拔了重庆和共党二十多个情报点，日本人那里对他很看的来。别看现在是个副处，在里面架子不必一个处长小，都是能跟丁主任说上话的人。”顿了顿又道：“这个人不好惹，你还是别跟他闹僵了。”

刘韬彦感觉十分窝火，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这条路有着 76 号这个魔窟，因此显得十分僻静和森严，周边也没有什么人家，几乎都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可想这里的人多么受重视。

终于出现一栋小白楼，前面的车道上已经停了两辆车，李康松的车也紧挨着停过去，刘韬彦只能停在他们后面。一下车，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从洋楼后面传来。

这时，小楼里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身灰色长袍，后面还跟着几个腰间鼓鼓的保镖。他嘴里叼着烟斗，一深一浅快步向来人走来，万隆清和李康松赶紧迎上去，与他一一握手。

“庆山兄，好久不见呐！”

“谨之、固言。”

这才是真正的吴葆荇，刘韬彦突然就想起那个在码头上李代桃僵的人，不得不佩服他的严谨与细致。而一眨眼，他后面那几个保镖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这位是……”吴葆荇一眼就看到刘韬彦，疑惑道。

万隆清赶紧为他介绍，听到刘韬彦两次舍身救他时，吴葆荇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他一眼。不过好在三个同窗见面的喜悦要甚些，吴葆荇笑呵呵的拉着两人向洋楼里走去，刘韬彦被搜身卸了枪，这才允许进去。

琴声更加清晰，一会儿行云流水，一会儿吱吱呀呀，吴葆荇不好意思的表示，女儿正在跟家庭教师学习乐器，还拉的不好。万隆清和李康松大笑着表示他谦虚了。

“你去外面等一会儿，离开时我让人叫你。”万隆清突然回头安顿道：“别四处乱走。”

刘韬彦答应，转身向外面走去。

他在外面抽了一根烟，看到万隆清还没有叫他的意思，于是跟看守的保镖表示想去后面看看，保镖没有反对。

后面是一片非常完整漂亮的草坪，用褐色的篱笆围着，里面放着一张漆白圆桌和几个椅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旁边一个窈窕美丽的女子优雅的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