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叔忍不住笑骂她:“你这小丫头,现在还敢打趣上我这老头子了。”
电梯门打开,29层很宽阔,就两位业主。
灿叔边开门边说:“这房子是我侄子给我买的,前两年我老伴走了,他怕我一个老头子舍不得吃穿住行,会亏待自己,所以买了这套房子,还给我请了个保姆。”
书吟盏点了点头,因为怕勾起灿叔的伤心事,她没再多说。
门打开,客厅装修很简约,男人穿着身笔挺西装,正背对着他们,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
他肩宽腿长,身形影绰,屋里的灯光暖色,两边的落地窗帘全拉开,侧头便能鸟瞰整个城市,街道车水马龙,并排的高楼耸立。
书吟盏沉默两秒,扭头看向换鞋的灿叔:“灿叔,您侄子......叫书燎?”
灿叔头没抬地说:“不是啊,我侄子叫陆淮,不过书燎这名字......”灿叔换了鞋,“好像有点耳熟。”
江枕眠一直安静地站在书吟盏身后。
直到听见了书燎这名字,原本低着头,漫不经心把玩手机的少年顿住,他眼皮一掀,浑身的散漫随意褪去,凌厉感自他紧绷的侧脸溢出来。
阴魂不散。
这四个字瞬间闪过江枕眠的脑海。
背对着他们接电话的男人察觉到动静,他挂断电话,弯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转过身。他五官锋利俊朗,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勾唇时,又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羁。
书燎也看到了他们。
男人薄唇一勾:“江家小子,真巧。”
江枕眠眸色有一霎那的明灭昏暗,片刻即恢复正常,他目光平静地回视书燎,半点不遮掩说:“巧,但不是很想看到你。”
这个男人,会让他想到自己的无助,还有与书吟盏之间的鸿沟。
第35章
35.
一顿饭吃的极其尴尬,离开之前,书燎叫住江枕眠,俩人的背影消失在阳台门后。
书燎倚着墙点了根烟,他手搭在扶栏上,整个人姿态懒懒散散,视线看着下边儿,高楼与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排排冷白光线汇聚成直线,无限的向城市远处延伸。
仿佛较劲似的,江枕眠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随便点开了个手机里的开心消消乐,漫不经心地开始闯关。
一时间,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直到一支烟燃到头,书燎掐了烟,转身把烟蒂扔到窗台上摆着的烟灰缸里。
书燎也不着急,干脆顺势站在江枕眠旁边。男人单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枕眠玩游戏。
到底江枕眠年纪小,率先收不住情绪,心不在焉过了四关之后,他直接摁熄了手机屏幕,头没抬,嗓音很淡:“叫我出来什么事?”
书燎:“今天不谈人生,谈谈现实。”
这对话鸡同鸭讲,男人答非所问像玩儿一样,江枕眠看着没情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但其实他耐心向来都不太好。
江枕眠转身就想走。
书燎看他不耐烦的背影,出声喊住他:“不跟你绕弯子了,是关于你和书吟盏的事,真不想谈?”
江枕眠脚步顿住,没回头,干脆利落:“谈。”
两个身形挺拔的男性往阳台角落处一站,这地方昏暗避光,拉的他们地上倒影又远又长。
书燎划开打火机,蓝幽幽的火苗迅速蹿起,与此同时,一阵凉风习习吹进来,那簇火光摇曳了几下,颤颤巍巍的消失。
书燎的声线天生带了冰冷质感:“江家小子,你想没想过,如果你让书吟盏出国,她会选择在日本落地生根,再不回来茂城了?”
江枕眠扣在扶栏上的手一顿。半晌,少年嗓音低沉,随着风飘:“她不会。”
“嗤。”
书燎意味不明地扯唇,他五官端正分明,不同于旁边少年的疏淡,男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冰冷。书燎眉目一扬,尽显嘲讽:“别说什么她不会你没想过之类的话,你骗得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说中了,江枕眠瞳孔一缩,呼吸在静谧的夜中,悄无声息地加重起来。他侧头,眼神固执且执拗:“她答应过我,两年。”
这话对于成年人来说太可笑。
也或许是激发了男人脑海深处的某一个记忆,他目光在黑暗中转凉,“啪嗒”声,金属材质的打火机被一把倒扣上。
书燎冷声道:“承诺不过就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至于保质期能有多久,全取决于那人的良心和她周围的诱惑有多大,你是得有多天真,居然还能把这种连法律都不承认的玩意儿拉出来说事。”
江枕眠视线落定在打火机上,书燎又重新划开了打火机,一道幽蓝色投进少年点漆平静的瞳仁。
江枕眠权当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礼貌性等男人说完之后,他转身走到门口,手放在阳台门把手上,停住。江枕眠的嗓音比他还不带感情:“我自己做的选择,无论什么后果,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我这儿,不管她怎样都行。”少年下颔紧绷,对面大楼的光打在他侧脸,晕染出一大片暗色。
拉开门走出去之前,江枕眠又扔下一段话,向来游刃有余的男人指尖顿住,像想起了什么,他目光没有聚焦却放得很远。
江枕眠说的是——
“从我让步,同意她离开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将那把能捅中我心口的刀亲手递给她了。”少年嗓音凉凉的很清冽,说到这儿,他似乎极短促的笑了下:“刀尖舔蜜也无所谓,如果两年后书吟盏还是不回来,那我就.去.日本绑她回来我身边。”
这个少年,当初第一个照面开始,书燎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冷静的、散漫的、像是一潭死水般的。跟他太像了。
哪怕是头破血流,哪怕是满身伤爬不起来了,也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们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所以今晚乍一听到江枕眠的这段话,书燎意外与不知名愤怒之余,居然有些感慨。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深情。
网撒好,退路也想好,冷静到了极致。
更脆弱到了极致。
***
我的自由给你,天上星星给你,水底月亮也给你。
换你多爱我一点,好不好?
周五的凌晨,书吟盏从梦中惊醒。
虽然不记得具体梦见了什么,但那种溺水几近窒息的感觉紧紧包裹着她,书吟盏重重呼吸了几口,从床上坐起身。
月影朦胧,不远处的窗户大开,窗帘没有支点,被风吹得在空中晃晃荡荡,像她的心,空落落的找不到合适落脚点。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机票是今天上午十点钟的。
书吟盏倾身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钟。
她还剩下不到七个小时。
睡意被彻底驱散,书吟盏开了灯,干脆翻身下床,几个大大的行李箱早已经收拾好,此刻正安静的立在墙边。
书吟盏从其中一个行李箱里翻出了画册本。
她拿着笔和画本,拉开椅子坐到桌前,心不在焉地开始画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天边渐渐亮起来的时候,书吟盏揉了揉眼睛,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画了些什么,崭新的画册本被翻过去好几页,她也懒得再翻回去看。
收好画册本,书吟盏去浴室洗漱。
等换好衣服下楼,书吟盏一抬头,愣住。
少年身形瘦长,弯着腰躺在沙发上,他闭着眼,一身黑色卫衣,盖在身上的毛毯有点儿凌乱,隐约能看见下面是条深色睡裤。
是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上吗?
书吟盏抿了抿唇,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刚准备给他把被子拉上去些,手腕就被人一把扣住,力道紧得她骨头都开始疼。
书吟盏低头看他,却发现江枕眠还闭着眼,明显还没醒过来的模样,似乎是在睡梦中下意识地便伸手抓住了她。
在沙发上睡一晚实在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加上少年人高腿长,实在是很憋屈的睡姿,此刻的江枕眠侧脸苍白,嘴唇紧抿着没什么血色。
书吟盏看得有些出神。
耳边忽然传来极低的微弱声音,“书吟盏,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窗外的晨光盖进来,有鸟叫声顺着风,带了春的气息飘进书吟盏耳中,今天阳光很暖,洋洋洒洒溢到玻璃窗上,形成了点点斑驳色彩。似乎是有人路过,交谈嬉笑声从没关严实的窗户传进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