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三季完结+番外】(105)
3她觉得林旭辉应该通过录屏的方式记录下了整个会议过程。
“为什么你觉得他录屏了?”唐宁又问。
“所以他才会这么纠结啊,”余白解释,“守着一份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却又不能用。但也正是因为有这个视频,他才敢等下去。要是到了法庭上,他不能因为证据不足而脱罪,手里总还有这个王炸。”
“那他为什么拖着不愿意公开呢?”唐宁继续,是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
余白试着分析:“林董不愿意公开,可以分成几个层次的‘不愿意’。第一,他不愿意告诉警方或者检察官。第二,他不愿意让媒体知道。最后一点最奇怪,他似乎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唐宁还是问。
“他特地离开市区到度假村,不就是为了开这个会吗?”余白反问,“要是呆在家里,半夜三更开会,必定会让谢简书知道。至于米拉,可能只是一场顺便带过的约会,没想到横遭意外罢了。”
话到此处,唐宁已然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前两个‘不愿意’意味着事情可能不合法,第三个‘不愿意’则意味着这件事可能还有悖于他家人的利益。”
余白点头:“而且,他刚才特别提出不公开审理,说是不想让林飞扬知道,其实是更多的是不想让谢简书知道吧?”
“他对家人知晓的顾虑,甚至超过了公检法。”唐宁喃喃,说得一字一句。
这会是一场什么会议呢?余白尚不得其解,只是隐隐觉得事情应该与那宗收购“奇途”的交易有关。但这桩收购早就是公开宣布的消息,你情我愿,明码实价,市场反馈良好,似乎并不存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唐宁,“要么去别墅,找找林旭辉的电脑?那天打印委托书的时候,我看到他书房里有全套办公设备。”
“怎么进别墅?”唐宁却是笑了,“是找孙总?还是找谢董?要是找错了人,这视频证据可是动动手指,删了就没了啊。”
余白不语。的确,林旭辉没有告诉他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视频是否存在,又放在哪里。
在这件事上,孙胜跃似乎是林旭辉的同谋,而谢简书则是对手。但如果真的要使用这份证据,这两个人分别会是什么反应,对林旭辉又会产生什么影响,他们都不知道。
仔细想过之后,余白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但事情应该与奇途有关,我得回去查点资料。”
乐欧是上市公司,各种报表、组织结构、控股情况都很明了。相比之下,奇途要麻烦一点,但因为有眼下这宗交易,各种财经媒体的分析时评也不少。
两人回到事务所,即刻动手查找。
这些报表与文章,余白看起来熟门熟路。
乐欧集团最主要的两块业务就是酒店和房地产。过去几年中,房地产行业整体利润走低,但酒店业却是一路上扬。
而乐欧控股作为上市公司,是整个集团的筹融资平台,势必会整合一些内部的优质资源,比如以高速发展的酒店盈利弥补房产项目上的失利,使得业绩指标显得十分漂亮。
不过,问题就在于“漂亮”。集团公司的总体毛利率一直维持在25%左右,不温不火。但是如果细看下去,就会发现房地产部分已经连续两年亏损,中外土地储备也不是很理想,这个25%的毛利是靠酒店管理部分的高毛利率拉上去的。
而这个高毛利率,哪怕是在前一年第一季度全国的酒店、度假村、游乐场全部因为疫情关闭的情况下,仍旧达到95%。
“你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唐宁问。
“审计师,评估师都是专业人士,就算有什么肯定也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余白回答,她需要更细的数字,才能做出判断。
“还有一个人也知道乐欧的情况。”唐宁提醒。
“对哦,”余白茅塞顿开,“唐律师!”
自从乐欧股份制以来,唐嘉恒做了许多年集团法律顾问,后来控股公司上市,他又担任独立董事。乐欧内部到底怎么回事?几位董事总裁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唐律师知道的一定不少。而且,还有那份关于礼物的预言。虽然唐嘉恒后来也自圆其说了,但余白总觉得他早就料到了些什么。
余白想得正起劲,旁边那位却道:“我还以为你会说吴东元呢。”
“啊?”余白装傻,“你想的是吴东元?”
唐宁赶紧否认:“我才没想他。”
“那你干嘛提他?”余白偏还要问。
唐宁又无语了。
余白这才笑起来,觉得这人以后应该不敢再这么阴阳怪气了。
可就是这么笑着,她忽然又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很严肃地开口问:“你觉得我们作为林旭辉的辩护律师,这么翻他不想被人翻的老底,究竟符合职业伦理吗?”
“呐,听为师给你分析分析,”唐宁自然又端起师父的架子,“首先,作为林旭辉在本案中的辩护律师,我们需要深入了解案情,包括所有对他有利或者不利的证据。如果这份视频证据的确存在,并且对他有利,那就是帮助他脱罪的关键。如果对他不利,我们也应该尽量知情,准备好充分的质证意见。”
腔调讨厌,但内容服气,余白感觉又补上了一课《律师的自我修养》。
可眼前这位师父却突然不自信起来,蹙眉望向四十五度角右上方,片刻才道:“一会儿也问一下唐律师,看他怎么说。”
第93章 灰犀牛
当时已是晚上九点多,唐宁像亲儿子那样毫无顾虑地打电话给亲爹,却没想到亲爹就跟接待客户似的,给他安排了一个次日上午的时间,而且只有十分钟,地点还是在至呈的办公室里。
电话挂断之后,尽管唐宁没说什么,但余白看得出来,他有点失望。原以为父子俩上次交心之后会变得亲密一点,儿子往前走了一步,却没想到父亲比从前还要公事公办。
不过,余白却觉得唐嘉恒这样做一定事出有因,甚至还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暗自腹诽,心说要是唐宁你埋了好久的哏终于可以抖包袱了,能爽爽快快说出来么?肯定还得再卖一把关子吧?
这种似曾相识,显然应了那句中外都有的老话,有其父必有其子,Like father like son。
不管怎么说,第二天,两人还是如约去至呈拜会唐律师。
滨江区CBD依旧是那个样子,如蚁的人流沿着地上地下各种交通线涌到这里,汇入一处处高耸入云霄的巢穴,看似纷杂无序,实则各司其职,精密如钟表。
余白驾车龟行在路上,过江仅仅几公里的距离开了将近四十分钟。
至呈还在原来那栋楼里,BK也一样,但两所联营之后早已经换了招牌,前台大理石背景墙上都是一个阳文印章的Logo,篆刻着“至呈BK”字样。
余白尚且记得自己第一次到这里来找唐宁时的情景,算起来不过一年时间,人或者物,都已经变了那么多。
当时,她还在BK做并购律师,从美国回来,拿着令人艳羡的global pay,只等升合伙人。现在,她在一个开张不到一年的小事务所里做律师助理,每个月四位数薪水,实习期满才刚刚能领执业证。
滨江区CBD的几栋超甲级写字楼里几乎集中了A市所有排得上号的律师事务所,在这一带行走,随时都有可能碰到法学院的同学或者BK的旧同事,余白不禁觉得,如果人家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大概都会觉得她疯了吧。
所幸,两人在地库下车,再搭电梯到高区,一路都没遇到熟面孔。
唐宁到前台报了名字,便有秘书出来接,一看见他,开口就是一句:“唐律师,唐律师在办公室等你。”
这表达宛如俄罗斯套娃,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有一丝忍俊不禁。然后,唐律师就被带到了唐律师的办公室门口。
作为至呈BK的管理委员会成员,当然有个corner office,两面落地玻璃,望出去便是无敌江景。门当然是开着的,以示亲民。
唐嘉恒正坐在电脑后面工作,听见敲门声抬头,示意他们进来坐。
唐宁领着余白过去坐下,似是随口问一句:“昨天晚上开会啊?”
唐嘉恒也就随口嗯了声,不解释。
Like father like son,余白又一次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