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8)

“切，你这人，真没劲，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文柔双手握在胸前，很诚恳地邀请我教学，“我从来没有包过饺子，还得麻烦您教学示范一下，”

“好，包教包会，”

文柔学起来很快，学会了好几种形状的，元宝状、耳朵状，还有能够提高效率的速冻水饺的那种包法，

“非凡，感觉你会的东西比我多得多，”

“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干活多一些，”

“我小时候，家里什么也不让我做，就是一个乖乖女，”

“那挺幸福的，”

“你爸妈舍得让你跟爷爷奶奶干活吗？”文柔包饺子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

我看了看她说，“我妈在我读高中的时候过世了，我从小就没有爸爸，”

她停下手中的活对我说：“哦，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好久的事儿了，”我不想再提起这些事情，也怕她自责，就转移了话题，“我去看下水，应该差不多了，”到了厨房看到水已经开了，我深呼一口气平复心情，笑着走出厨房准备取饺子，

“差不多了，咱们包的这些够今天中午吃的了，你得吃二十个吧？”

“你当我是什么，猪吗？”

“这你自己说的，”

“你就这么想的，”

“我没有，”

说着她用沾满面粉的手往我脸上抹，“让你欺负我，”

我笑着避开了，“别闹，饺子掉地上，什么也吃不了了，”

饺子下锅以后，我对文柔说，“你先在客厅休息会儿，我调制一个蘸汁儿，”

“期待，”

“那我尽量不让你失望，”

“总会有惊喜，”

我印象中，每逢过节的时候，妈妈就会包顿饺子，那是世上最让我难忘的美味！

文柔吃的津津有味，每吃到不同馅料的饺子，就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喜。

我吃剩下几个的时候，放缓了节奏，等着她吃完，“我数了数，你应该是吃了二十五个，一共包了四十个，我吃了十四个，碗里还有一个，锅里已经没有了，”

“哎呀，是吗，我吃了这么多吗，太好吃了，只顾着吃了，也没有留心吃了多少，”

“没事，想吃了再煮一锅吧，”

“不用了，不用了，其实刚才只顾着想事儿了，没有留意，”

“什么事，”我边说边吃最后一个饺子，

“我在想，要不，你就从了我吧，”

“噗，咳，咳，咳，”我当时估计是太紧张了，放进嘴里的最后一个饺子差点喷出来，

“怎么了，你怎么反应这么强烈？非常意外吗，还是非常不乐意？”

“没事，我没有，只是，额，我还没有一点准备，”

“嗯，算不算意外的惊喜，还是惊吓？”

“你让我想想，”

“嗯，给你时间，我不着急，反正你也跑不了，早晚是我的。”

“哦，”

“不说这个了，饺子很好吃，”

“你不嫌弃就好，”

“怎么会，这可比去外边吃好多了，比我妈做的还要好吃，以后做好吃的记的带上我，”

“好，”

收拾完碗筷以后从厨房出来，我看她坐在书桌前，翻看着《平凡的世界》，她说“这本书我也挺喜欢的，”

我走过去，站在她旁边说：“我高中时候开始读这本书，到现在读了有五六遍了，每次读都有不同的感受，”

“这里边的人物你最喜欢谁，”

“少安吧，”

“哦，我也比较喜欢这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但是我更希望他跟润叶在一起的，里面的感情故事都有遗憾，他们两个的故事最让我难受，”

“这样才真实，”

“他到底爱润叶吗？我有时候是很怀疑的，”

“爱，正是因为深爱，所以必须放手，”

“我觉得他不够爱，爱的深刻的话就会不顾一切，是他造成了润叶的不幸，”

“现实中，谁能做到不顾一切吗，看看少安当时处于什么样的情形，他怎么可能不顾一切呢？”

“你也信命？”文柔直勾勾的盯着我，

“不好说，”生病以前，我觉得我能改变整个世界，生病的这段时间，我才意识到，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改变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态度，看清这些真相，心里很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我反问文柔，

“不信又能怎样？”

“我不信，你也不能信，很多事儿都能改变的，”

“呵呵，”我只能苦笑，她可能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她看透了我的心思，接着说，

“我的家里条件还不错，从小到大没有因为什么发愁过，可是也并没有真正的做过自己，什么都是被安排的，”

“起码什么都不用发愁，”

“那还有什么意思？”

“我想要被安排，可是又有谁能替我安排呢，只能自己去选择，去努力，”

“这样才有意义啊，”

“嗯，累是累了点，还是满怀希望的，”

“对啊，哎，你知道你哪里最吸引我吗，”

“我也很好奇，”

“你很不一样，你很有主见，很重情义，”

“有主见，是因为我没得选择，有情义，大概是因为从小帮助我的人比较多吧，”

我们聊了很多，起初我以为这个女孩很外向，很单纯，那天我才意识到，她的情感世界非常的丰富，苦难能够让人内心更敏感，情感更深刻，但也有很多人少经苦难却有着极为丰富的精神世界的，这源于她极其敏锐的眼睛、敏感的内心，还有作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

第七章

人的记忆，有时候并不比鱼长很多。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随之医生的建议被我抛之脑后，我想医生是故意说得严重一些的，为的是让我病急乱投医。

怀疑专业，藐视权威是要付出代价的。有一天，我再次感觉胸闷气短天旋地转，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再也不敢加班熬夜了。

复查的时候，我问医生说：“医生，这病是不是很容易复发？”

“这个关键看你如何调节，养成一个好的生活习惯，应该没有问题，”

我无奈的笑了笑，“我是一名程序员，”

医生看了看我，也笑了笑：“你们这类人得这种病的不少，比较危险，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建议你换个行业，”

“哦，好的，谢谢您医生，”

回去的路上，我转进了小区旁边的公园，要不是枯黄的树叶提醒，在大城市里还真的很难意识到秋天的到来。天格外的蓝，云很少，看上去很软，云的点缀让天空显得不那么呆板了，我在长凳上坐了下来，公园里只有些下棋、锻炼和用小车推着孩子晒太阳的老人，年轻人都在忙着工作呢吧。

我小时候在农村，那里四季非常分明。春季万物复苏，田野里人们忙着为小麦浇水追肥；夏季酷暑难耐，收割机在汪洋的金色麦田里来回穿梭，又大又甜的西瓜是这个炎热忙碌的时节对庄稼人的馈赠；秋季硕果累累，颗粒饱满让人喜欢的玉米、花生正在田野里晾晒。

这时候的秋夜并不萧瑟，反而是非常热闹的，夜幕笼罩下的田野，一眼望去，星星点点的全是篝火，那是小孩子们在烤红薯，或者是孩子围坐在篝火旁听大人们讲故事。纵使自家种了大片的红薯，小孩子们也要趁着夜色去邻居家的红薯地里偷偷刨上几颗，这不能说是他们品质不好，大概就是一种游戏吧。烤红薯可是一个技术活，自制的土灶，新下的花生秧，“偷来”的红薯，几个小伙伴围在一起，一场深夜趣事就开始了。土灶位置的选择很重要，不能在沙地挖掘，因为还没有等挖好，就要坍塌了，也不能选择胶泥地，土质太硬，挖出土灶要费很大一番功夫。介于胶泥地和沙地之间的土质刚刚好，土灶的具体规格要根据当晚“作案团伙”的规模来算，以一个三人团伙为例，三人餐土灶的制作方法大体如下，先挖出来一个直径约四十厘米，深度约三十厘米的圆坑，然后顺着风的方向在圆坑外开一个宽约十厘米长约四十厘米的长方形的方槽，深约十厘米，然后，再用铁锹（宽约20厘米）从圆坑底部顺着方槽的方向掏空，长度超过方槽一点最好，这样最后排的红薯不至于夹生。土灶完成以后，烤制的方法很简单：灶膛里生火，把红薯架在上边，烧火五分钟翻面，再烘烤五分钟即可把地瓜放进灶膛内用灰烬掩埋，余热就能把地瓜闷熟。有些“高级”的土灶，方槽两边都设置有圆坑，这样可以两头烧火；还有的高级灶，在方槽外五厘米斜向下开了“烟囱”，无论是两边挖圆坑还是设置烟囱，从科学角度来看，可以让柴火燃烧更充分，减少烟熏火燎的感觉，但这也对挖掘技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在烘烤的过程中，要小心翼翼，倘若在侧边的人动作太大、距离太近，很容易造成土灶坍塌。有些人为了省事，会选择用几块砖在地上堆砌一个烤红薯灶台，但我觉得这是对烤红薯的不尊重，味道肯定也不地道，这不仅仅是心理作用，我想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土地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进行烤制的过程中，里边绝对发生了很奇妙的化学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