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小鱼(15)
“那好。” 老板把头转向雯雯，语气突然多了些温柔, “雯雯，我送你。”
雯雯微笑着答：“谢谢老板啦。”
陆瑜和汪洋又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色：人，果然是可以多面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瑜的每个班期里，都会见到一些“新面孔”，但其实都是比她早去的“老工人”。她和后厨也慢慢熟悉起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东北来的“老阿姨”，因为都是北方人，特别喜欢和陆瑜聊天。
她告诉陆瑜，自己有个女儿正在贝桑松读美院，她是来陪读的。“我在这里这么没天没日的干粗活，还不是为了能够让她少吃些苦，安安心心完成学业嘛。”说这些话时，她眼里明显的含着眼泪。陆瑜心中无限怜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什么，什么！我听和我一起上工的同学说，那个东北阿姨可是自己把女儿介绍给老板‘做小’，好像是因为老板娘身体不好，老板养着她们母女俩哦。”汪洋还没等陆瑜感慨完，便给了她另一个版本。
这是怎样一个真真假假的世界啊！“正阳”的水不浅，她们俩还是要多多小心。陆瑜和汪洋互相勉励。
就这样，她们俩人听到的故事也来越多，但大多的主题都是围绕着：怎么多排工，怎么能够按期拿到工资。
慢慢的，老板的形象在陆瑜的心里越来越“实际”：仗着自己有点钱，有可以利用别人的地方，占尽留学生的便宜。她在心里越来越看不起他。好几次，老板试图和她多聊几句，她都用最简短的方式回答，然后迅速离开。她只顾埋头干活，她只想埋头干活！
但是，后面的事情就越来越让陆瑜琢磨不透了。老板又给她多加了几个班期。而且，居然把她和汪洋安排在了跨年夜的服务生里。要知道，这个机会是很多人都想要的，那天晚上的工资会翻倍，小费数量也相当可观。
以至于有天陆瑜在图书室里遇到了雯雯，雯雯有点酸酸的跟她说：“听说跨年夜，你排到了工。高兴吗？”
“嗯，那你呢？” 除了汪洋，陆瑜确实不知道具体还有谁。
“老板问过我，我想那天晚上的工作量一定很大，所以给推了。再说了，都欠了我好几个月的工资了，要都要不来，谁还去卖命啊。” 雯雯做出一副好人的样子，提醒陆瑜：“你也悠着点，干的越多，欠你的越多。在还没确定是不是要的回来的时候，别太卖力了。”
“谢谢你提醒。”陆瑜嘴上礼貌的应承着，却并没把她说的当一回事儿。
因为，她心里有别的打算。
☆、游戏规则2
陆瑜正在看春节回家的机票。她要回国过年了！
当时中介给他们这一批留学生安排的就是一年的语言学习。所以，到一月底，她就语言结业了。她不打算继续上语言。
“我也很犹豫，是不是继续上语言。”汪洋想听听陆瑜怎么想的。
“语言中心的学费挺可观的，咱们在正阳打工的工资只够生活费用。而且，老在中餐打工，在中国人堆儿里生活，咱们的语言进步也不会太快。我想试试找去法餐打工的机会。”陆瑜自从这学期开学，就在反复考虑这些问题。
“说的也是哦，学语言必须走入生活。”汪洋自从打工后，也有同感。
“而且，咱们最重要的是9月份的大学入学申请，那个很耗时间的。”陆瑜提醒汪洋，“敏姐跟我说过，出国一年的时候，最好回一趟国。这个阶段，思乡最重。回去，是为了给接下来的‘战斗’充个电。”
“不接着上语言，我觉得有道理。不过，我没打算春节回国。”汪洋又是一脸沉思状的说着。
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可以把心里的话一吐为快呀。陆瑜看看她，心里叹息。
自从打定春节回国后，陆瑜浑身是劲。如果是辞工，老板应该没有理由拖她的工资吧。她顺理成章的盘算着。
跨年夜那晚，陆瑜和汪洋早早来到餐厅。
餐厅布置的很有节日气氛，彩色气球，拉花。老板，老板娘，都是精心打扮，穿着隆重的。开工前的晚餐，老板娘主动来给服务生们加菜，还一边微笑着招呼她们多吃，吃好。
“老板娘今晚真亲切。”所有当晚服务的小伙伴们都开心的议论着。其实陆瑜挺理解老板娘的，老板和服务生们的故事，要是放着她，岂止是不会正眼看人！
那晚的工作确实很忙碌，本来就已经是全场订满。到了9点，还陆续有客人来，尝试有没有“翻桌” （预定的客人吃完，换桌上新客人）的机会。卡拉OK也是越唱越开心。
到了倒计时的时候，客人们都被请去露台。只听见外面大家高喊：
“十，九，八。。。。。三，二，一。。。新年快乐！”
与此同时，五彩烟花齐放，欢乐跟着爆发：全场人互相拥抱，一边祝福“ 新年快乐”，一边开始抛彩屑，吹节日纸笛。索性，一餐厅的人们，认识不认识的，都一个扶着另一个的腰，连起一条长龙，在餐厅里快乐的巡游。客人们一开心，干脆把“沿路的”服务生们也拽到□□队伍中。
陆瑜和汪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完全被快乐的气氛感染了。这个跨年过的好特别，她们一点都不后悔，甚至很庆幸能够这样体验法式民俗。
“祝咱们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她们俩热烈相拥，激动到声音颤抖。这一年，幸亏她们彼此“一路上有你”。
服务结束，老板，老板娘，头一次一边当场给服务生们分小费，一边感谢大家的服务。陆瑜在说新年祝福的时候，看到一脸和蔼开心的他们，竟然心里开始有了一丝丝好感。
元旦过后，陆瑜就正式跟老板告假。其实，说是告假，她心里很清楚，一个月的时间，她很容易就会被替代：
“老板，我春节要回国一个月。您就别排我的班了。谢谢您这段时间，给我那么多的工作机会。”
老板听后有点惊讶，很快调整情绪说道：“那你就按现在的排班，上到你要走前的那个周末。上最后一个班的时候，记得把你出勤表给我，我给你结工资。”
陆瑜惊讶了，她以为，怎么也得是她提醒一下老板的。
上最后一个班时，陆瑜的心情是复杂的。在正阳打工的日子和在北京餐厅是完全不同的：她不是一个人，不管服务生和老板之间发生什么事，陆瑜和服务生们之间的相处是愉快的。这次的离开，又是一个未知的未来。
工作结束，老板娘少有的来找她，把她叫到了他们家人的休息区。老板拿着她的工资来到她面前说：
“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工作，来，看看数目对不对？”
陆瑜快快扫了一眼支票上的数字，竟然一分不差！是谁说老板喜欢拖欠工资的？她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答：
“没有问题，老板，谢谢您和老板娘，给我这个机会。在这打工挺开心的。” 陆瑜说的是真心话。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老板娘离开了一下，再回来时，递到老板手里一样东西。老板转身一边交给陆瑜，一边很和蔼的说：“你是第一次回国吧，带这个回去给爸爸妈妈尝尝，很有名的法国香槟。我和老板娘的一点心意。”
陆瑜接过香槟，整个人都呆了：怎么会！他们还是她经常听到的故事里的主人公吗？曾经，她把他们想的那么不堪！
手中那个精致的香槟瓶子感觉越来越重，她再次与他们对视，他们的目光里满满流露出长辈的慈爱。
“太谢谢你们了。我一定转达你们的好意，和你们对我的照顾。”陆瑜的这句话，用的完全不是对老板和老板娘的口气，似乎是对家人。她已经开始想，回来时要给他们带什么礼物。
正阳，真的让她感受到了看世界，不能只看表面！
晚上，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汪洋。
汪洋想了想说：“这，是不是就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对待什么样的人？她们送上门，想走捷径，老板其实是给她们上了一课。你，用实际行动为他们真正付出，他们当然是以诚相待，以礼回报。老板是高人呀，这，就是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
“是啊，要不说，经历让人成熟呢。”陆瑜附和。
就要回国了，可以见到日思夜想的爸爸，妈妈。她满心沉醉在期待和幸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