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鸟(67)
“对不起。”眼泪瞬间落下,我哽咽着趴在前台,“我真的很想我妈妈,爸爸帮我约的下午,可是我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可以吗?”
“这......”
不是为此情此景流的泪也能在此情此景派上用场,我哭着向她哀求,甚至塞了钱进她手里,“姐姐,马上就要到12点了,马上就是下午了对不对?你帮帮我吧。”
她把钱推还给我,“别...别哭了,我去帮你问问。”
她匆忙向远处跑去,我站在原地笑着擦掉下巴上的水渍。
过了十多分钟她又匆匆跑回来,告诉我吴倩目前精神状况不错,马上是病人饭点,等他们吃完午饭,12点我可以去看她。我谢了她便在走廊凳子坐下。
窗外有一棵梧桐树,斑秃得厉害,我靠着墙一动不动看它,直到护士拍肩把我叫醒。
......
女人坐在窗边的摇椅里前后晃动,风吹起她蓝白相间的衣角,我有一秒的眩晕。她抓着半个小面包,面包屑簌簌落在脚边,我叫了她一声,她动作停了,很久才抬起头。
她两腮凹下去,像嘴里有两块磁铁把左脸和右脸嘬到一处,突出到有些诡异的眼睛无神地穿透我,看向背后墙壁。
我在她身边坐下,远处的村庄熠熠生辉,我没有看到光,但村庄就是有光,下沟村的孩子奔跑着嬉闹,欢呼着滚到一处,那束光照不到这间爬满树叶的房间。
“吴倩。”我叫她,“你还记得我吗?”
“关...关...”
“对。”
我想也许是药吃得过多,或者电击治疗让她的记忆力衰退不少,我幻想她尖叫着扑倒我,骂我是勾引郑辉的贱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她转过脸,有些天真地看着我,“什么事吗?”
窗外那些熠熠生辉的小孩子,奔跑在日头下,全身被光填成纯白色,我看见阳光透过只零树叶,斑驳在她脚边,我脚边,却不肯再往上爬。
“本来计划里你只是个幌子,让他们以为我下午才逃课,但我想着不来白不来,过来试试运气,没想到他们真让我这个时间来看你。我们真是有缘分。”
她不解地皱了皱眉。
我扯开话题,“你过过那种,生怕一屁股坐在排泄物里的生活吗?”
女人啃着小面包,不说话。
“没有吧?”
“毒品吸食过量后,有的人会疯到极点,会大小便失禁,甚至连自己的屎都吃,你说说,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我想到一些好笑的东西,“算了,你也不懂,我们还是来说点实际的。”
“那天是我16岁生日,我给韩峰口了一发,这个傻逼,半点没犹豫喝了我给他的东西,睡得跟死猪没什么区别。”
“你觉得我为什么选择韩峰?”
女人哪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捏着小面包摇头。
“所有操过我的男人,只有他家离鸡婆楼最近,从小区后门走的话,一路上没有监控。我就为了找一段这种路。”我凑近吴倩,她战战兢兢地往后躲,“花了半年!”
“那天晚上星星真亮啊...”我又转开脸,眯起眼睛,“我从韩峰那出来,从窗户爬进家的时候关梅还在睡觉,这个婊子。”
“你知道吗?”我从口袋掏出硬币划胳膊,“杀人最难的一点在于,他们会挣扎。所以你一定要准备能铺满房间的塑料布,不能让血溅得到处都是。”
女人没反应,一直是我在自言自语。
“你知道我妈叫关梅吧?”
她迟缓地点点头,我继续说,“我在浴室铺塑料布的时候关梅醒了,举着拳头要来揍我。小牛栓在木桩跑不掉,长大以后以为自己还跑不掉,于是乖乖被破木桩套牢。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我觉得你可以看一下关梅被我打到起不来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挺好玩的。我拽着她的头发,就像这样。”我揪起吴倩脑后一撮长发,她吓得一抖。
我被她逗笑了,“老实点,你可别把外面人招进来,我还没说完呢。”
“她嘴里被我塞了东西,我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拖进浴室,她倒在地上,死死抓着门框不想进去。不能在现场留下痕迹,所以我把她指头踩断了。”
“手指不是断了嘛,我把她中指掰向后贴到手腕上,她翻着白眼叫都叫不出来。”
窗外的小孩蹲在水边捞鱼,一条小鱼上来了,大口大口呼吸着干燥的空气。鱼尾不断拍打地面,它在拼命挣扎,一些银光熠熠的鱼鳞在挣扎过程中掉了,小孩用手将它们扫进下水道。小孩嬉笑着捏住鱼,用小刀在它肚皮上划开一道口,先是出现一些白生生像棉花的东西,然后血液从裂口流出来,流在小孩事先铺好的纸巾上。
鱼的神经在负隅顽抗,红白的肉还在一抽一抽地跳动,条条肌腱像琴键一样排列,鱼骨也赤裸裸地挂着残肉。小孩又随意添了几刀,皮肉延展开,像眼前延伸一条康庄大道,那么多条康庄大道,都铺上艳丽的红毯,真不知道走哪条好了。
血越流越少,部分五脏六腑也从口子淌出来,肠子、肚子、心肝脾肺肾。我没研究过鱼,所以也不清楚淌出来的是哪些,总之小孩一股脑将它们又塞进去。鱼又抽动了几下,喉咙发出咯咯的响动,随后响动戛然而止。
它死了。
日头越来越大,小孩准备把鱼放到阳光下晒干,我收回目光,却看到吴倩抖得有些厉害。
我轻轻搂着她的肩,“她包在塑料布里的样子真的好像木乃伊,一动不动地,还睁着眼睛瞪我。”
“我刚把她装进睡袋里,你说巧不巧,就有人过来敲门了。”
“这个李成翔,早不来玩不来,起码等我把浴室洗干净啊。”
“不过幸好地上漏出来的血和头发都不多,别人肯定以为是打架留下的。我冲了冲地面,用撮箕把脏水铲进下水道,她那些头发最烦人,粘在脚上拿不掉。”
“我打开门李成翔就扑过来了,我们是在浴缸里做的。他说玩什么角色扮演,他装作睡着,一动不动让我勾引他。我坐在他肚子上来了三次,他肚子鼓鼓的,像只睡着的大青蛙。后来青蛙真的睡着了。”
“青蛙肚子真的好大,切开都是黄澄澄的脂肪粒,好像掰开橘子,果粒一颗一颗的。我拿草酸泼他的时候,他的阴茎好像冰棍一样融化了,脂肪也是,满浴缸都是他肥肉化成的水。”
“他叫得特别大,比我高潮时候都叫得大,好吵,我尿了一点在他嘴里,然后把剩下的草酸都倒进去。”
“哦哦对,我还把脚上沾的头发也缠在他手上了。”
“我背着睡袋从后窗爬出去,回来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脂肪那种油腻又腥的味道,空气都是粘稠的。可能有血味吧,我也忘了。”
“我换了关梅的衣服从正门出去的时候天蒙蒙亮,还不小心...好吧...故意撞到刚出门的一个鸡婆。她喊了我我没应,毕竟声音不一样嘛。”
“回到韩峰家的时候他还他妈睡得像个死猪。”
“你给他下药了。”
“你在听啊?”我惊喜地看着怀里的女人,她不抖了,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
“我一巴掌把他扇醒了,他还以为我刚从床上爬起来,叫我赶紧滚。我就从小区正门滚了,又回到鸡婆楼下,后来就上学去了。”
“我记得那天早上早读是语文,我背了一篇文言文,特别拗口,但我只读了三遍就记住了。是我背得最快的一篇,要不要我背给你听听?”
女人瑟缩着往后躲,可背后是我的胸膛,反而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往儿子胸膛里钻,撒娇不停的母亲,“不...不...不听...”
我用手指梳着母亲胸前的头发,“你为什么要发抖?你难道没杀过人吗?”
“我...我...”
“我都告诉你了,我们交换秘密啊。十年前,那个你爸妈给你请的新保姆,她怎么样了?”
女人抬手捂着头,“我说过了,警官。我交代清楚了,是她贪得无厌。以前她到我家当保姆,后来一直都没有联系过。后来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太贪心了!”
她突然抬起头,目眦欲裂,“说好的二十万,她拿了钱又反悔,还告诉我孩子给别人养了,我问她是谁,她不告诉我,说除非要一人再加三十万。我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那里了。”
“不是故意的......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