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琢如没好气地皱了皱眉:“跟你合伙?我听秋荻说你非常忙,她也很久没见过你了。”
“你看新闻没有?去年狮湾基地出了个事故。”
“这我知道,是艘潜艇。”贝琢如说着,声音压低了几分:“……后来还有人畏罪自杀了?”
“谁告诉你的?”
“客人。”
“暧,你可别再乱说了,搞不好别人还以为是我跟你造的谣。”虞绍桢嗤笑了一声,道:“所以我想着搞部拍水兵的片子放一放,改善一下大家对我们的观感。”
贝琢如闻言,立刻摇头道:“这种片子不赚钱的。”
“拍得好就赚钱。”
“电影厂的破船能拍出什么?”
“要是用我们的船拍呢?”
“不可以吧?”贝琢如迟疑道:“这种事好像没有先例,就算你三少爷的面子再大,恐怕海军部也不敢这么儿戏。”
“试试看吧。”虞绍桢笑道:“有几艘现役的船要换下来,拍戏应该绰绰有余。”
贝琢如双手交握沉吟了片刻,道:“好吧,如果预算合理,我帮你这个忙。”
虞绍桢摆手道:“哎,这不是请你帮我的忙,是给你一个报效国家兼发财的机会。”
贝琢如忽然一笑:“那你还要请她去演吗?”
“如果她有档期,那当然最好。”
“你太太不介意吗?”
虞绍桢眼神一黯:“我不知道,她现在不关心我的任何事。”
贝琢如牵了牵唇角,低声笑道:“报应。”
虞绍桢眯着眼睛扫了他一眼,转而从衣袋里摸出钱夹,笑眯眯道:“你要不要看看我女儿照片,大家都说像我,特别漂亮。”
贝琢如抄起手边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撩,刚要开口,虞绍桢忽然正色道:“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别想你》80
chapter26 绮陌春深翠袖香(3)
贝琢如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虞绍桢,眼神里还带着点关切之情:你没事吧?
虞绍桢不以为意地淡然笑道:“这个姐姐是学声乐的,家学渊源,人品相貌都是一流。”
贝琢如极严厉地盯了他片刻,起身倒了杯酒,等着他卖完关子入正题。
“当初是我奶奶亲自选了想要介绍给我大哥。不过,她跟我大哥不合适,跟你就特别合适。”虞绍桢抽了抽嘴角,笑道:“她喜欢女孩子。”
贝琢如手里的酒还没送到唇边,先呛咳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她跟我大哥约会过,但是对我哥没兴趣。”
贝琢如端着酒啧叹道:“人家看不上令兄,也未必就……”
“我觉得奇怪,就去了解了一下。“虞绍桢点头道:“我倒不是说天底下的女孩子都要喜欢我哥,但是连深入了解一下的兴趣都没有,就真的有点奇怪呢。”
“所以呢?”
“这个姐姐以前有个很要好的女朋友,前几年生病去世了。”虞绍桢收敛了笑意,肃然道:“她一直很伤心,还瞒着家里。这两年,她家里人催她结婚催得愈发紧了,我想着,你们俩应该合适,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贝琢如深吸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一时却又不知该从哪里切入来评估他的建议。
“真的,我觉得这事对你们俩都有好处。”虞绍桢殷切地道:“只要你不妨碍她以后交女朋友,你的事她肯定什么都不管,就当是合作伙伴嘛!我保证,做你们贝家的女主人,她绝对胜任。”说着,轻抬下颌:“你好好想想。”
贝琢如白了他一眼,虞绍桢又凑近他低声笑道:“而且,她交的是女朋友,不容易被人发现,不像之前我……”
现役军舰首次参与电影拍摄的噱头,堪比当红明星,更何况出演主角的小生和花旦都是时下最受关注的演员。海军部和著名电影公司合作的新闻同时占据了报纸的时政版和娱乐版,一向少有来往的娱乐记者和时政记者也不得不勉为其难的交换资源互通有无,打点关系想要抢先去现场探班。
然而虞家上下更关心的却是另一桩新闻。
晏晏考完了律师资格试,正式到左瑛的律所去做实习律师,给左瑛当助理。刚入职,便跟着左瑛在法援中心接手了一桩刑案,替一桩谋杀案的被告做辩护。虽说是人命官司,可案件本身并无离奇之处,被告是个年近不惑的家庭主妇,和酗酒的丈夫关系不佳。除夕夜丈夫酒后两人起了争执还大打出手,她用台灯砸了人之后,夺门而逃,彻夜未归,翌日还家才发现丈夫已经没了呼吸。法医检验发现死者不仅有外伤,还有中毒反应……
左瑛从法援中心接了这个案子,晏晏自然也要帮忙,警署和拘留所跑了几趟,不知怎的被眼尖的记者认了出来。案子不是新闻,晏晏却是个新闻。虞家的少奶奶居然做了律师,还要打这种没光彩也没油水的刑事案。很有几个记者联系律所想要和她做采访,大半都是主打女读者的时尚杂志,搞得晏晏十分尴尬,担心律所的人对自己印象不佳。左瑛倒是不以为然,还建议她去跟信得过的记者谈谈:“这个案子有点舆论关注未必是坏事。”
于是,两人一番商议之后,晏晏应承了霍毓宁的一个总编朋友,在当期杂志一组“职场女子”的主题采访里出了镜。对开的两页文章,除了晏晏的照片之外,采访内容不过几百字,可是里头说到自己在法援中心实习,接到的案子苦主大多都是贫弱女性,自己同是女子,当然“感同身受”。
别人看了尚可,绍桢的祖母听说此事,叫人取了杂志来看,却是一读便皱了眉。
绍桢听说虞老夫人要见悠悠,还指名叫他和晏晏一同去淳溪,便猜到不是好事。祖母明知他和晏晏一个礼拜未必能说上几句话,还若无其事让他二人一起去,必然有事吩咐。他猜度祖母一向不喜欢家里人在外面出风头,之前为他大嫂的事便耿耿于怀了许久,这回晏晏给杂志做了采访,老人家必然要提点一二,便提前跟晏晏打了招呼:
“……奶奶发过牢骚也就完了,你不用往心里去。”
晏晏轻轻点了点头:“本来我也不想去见记者,不过左律师说,我们的当事人可能需要一点公众的同情心。”
果然,虞老夫人夸了几句悠悠伶俐可爱,便让婢女和保姆带小姑娘到院子里去看新开的蓝睡莲。舀杏仁豆腐的调羹在瓷盏上轻轻一碰,老人家觑着晏晏笑道:“晏晏,我们家正经在外头做事的女孩子,你可是头一个,这几天总有人夸你呢。”
一旁的虞绍桢连忙附和道:“是啊,律师牌很难考的,今年的通过率更低了,好像只有7%?”他偏过脸询问晏晏。
晏晏垂眸道:“还好,跟去年差不多。”
虞老夫人闻言,仿佛十分欣慰地笑道:“真是年代不一样了,奶奶都羡慕你们现在的女孩子,你呀,毓宁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年轻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觉得自己男人没两样,他们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可是结了婚,给人家做太太做儿媳妇,以前的脾气就都收起来了。”
“奶奶,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有很多人追吧?”绍桢凑趣道:“可惜不能问问爷爷,是不是带了枪去吓唬过人。”
虞老夫人神色一肃,道:“我跟晏晏说话,你不许打岔,好好听着。”言罢,笑微微看着晏晏道:“奶奶刚才说过,现在不比当年了,奶奶不是老古董,你愿意出去做事,我赞成——这比过去那些只知道跳舞打牌看戏的丫头强出几倍去。”说着,又瞥了绍桢一眼:“你母亲就是顶爱玩的,在家里骑马票戏不算,还喜欢自己开了车子出去野餐,多少人前前后后替她打点……正经事就不见她做。”
绍桢立刻乖巧地笑道:“奶奶,母亲以前还去遗属学校教小朋友弹琴唱歌呢。”
老夫人根本不接他的话茬,只对晏晏道:“奶奶也知道,你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孩子,可是在外面做事,难免要应酬人要帮朋友的忙,偶尔给杂志写上两页,也没什么。”说着,蔼然一笑:“我们晏晏这么标致,他们不想给你拍照写新闻才怪呢。”
虞绍桢听在耳中,正讶异祖母怎么变得如此善解人意?虞老夫人已转了话锋,缓缓道:“不过,你毕竟和绍桢结了婚,有了悠悠,跟外头人的讲话要多想一想。最近那篇采访我刚看过,法援的事我知道一点,是做公益,很好的事。你见到那些人,同情也好,怜悯也好,可是说‘感同身受’未免浮夸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