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23)

作者:醉蓊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关键字:主角:黄淑茵 ┃ 配角:上官黎、贾梦鹂、黄葆君、沙棘花、喻宥凡 上官家原是一代皇室忠臣之后。传承祖训,以上官仁为董事长的家族企业,在江南芙蓉镇将赖以为生的纺织印染业做大做强,令众人仰慕朝拜。 在一次人才**会上,民女黄淑茵被上官仁之子上官黎选中,在上官家毓秀楼里专勤家政,针黹女红,服侍贵主。她偶遇梦鹂,却被妒火烧昏了头。她恨梦鹂春风得意,享受不尽上流社会“温柔乡、富贵场”的靡靡气息,享受不尽人人恨嫁的“天下郎君”殷殷垂青。黄淑茵上结权贵,不忘下拜金兰,终于与纨绔子弟上官黎喜结姻缘,贵为点击展开

女护士道:“请你冷静点,好吗?声音尽量小些,这是事实了。”上官黎厉声驳道:“不可能……主治的大夫在哪儿?”女护士只得用肯定的口吻告诉上官黎:“大夫们都无能为力。”上官黎的嘴唇在发抖:“你们——不,求你了,她——”他一叠连声狂躁地吱唔着,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女护士内心有些惭愧,说道:“瘗玉埋香,真可惜啊。”她默默望着上官黎狼狈不堪的模样,望着他双目红肿泪水滂沱,早已咬破唇角,沁出一丝血渍的红唇,便不在答话,摇了摇头缓步进了诊断室。

上官黎垂手呆呆地立着,忽然,他发疯似地捶自已的头,他踉跄地坐在倚廊长椅上:“不,不可能!”他在咕噜地低语。我走近上官黎的身边坐在长椅上。为了贾梦鹂,为了上官黎,我的眼里含满了泪珠。我本能的痉挛了一下,脸颊潮红,胸中哽涨,脖颈里沁着渗凉的汗珠,我为他悲悯,为他呐喊,更为他深痛不已。这对薄命鸳鸯结局凄婉,好似风中断线的纸鸢,被飓风裹夹飘向冥冥九霄云外。我的手使劲绞动衣襟,茫惑伴着落寞,挣扎伴着无援,任由泪珠吞噬自己的情感,仿佛自己亦如她一样,恰似萧秋冷郁里的一株茉莉花,即将萎靡,但在苦苦弥留。

上官黎道:“你知道吗?”他的眼神发出仇视之光。我嗫嚅地问:“你说什么?”上官黎想着事情似的:“我们……”我不敢望他,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我心里知道,两天以来,上官黎一直陪伴在贾梦鹂身旁,几乎寸步不离。他和贾梦鹂一样,两天来滴水未进。现在,他感到了疲惫,他的眼泪仿佛干涸了,嘴唇干涩难受。他坐着,想起了出事的经过。他想起三天前,他和贾梦鹂进明湖园拍照,他想起了发生的每一件事情:经过明湖桥亭台水榭之时,贾梦鹂看见一个流泪的男孩,一个人坐在桥边。贾梦鹂感到好奇,拽着他走上前,靠近男孩的身旁蹲下,问:“孩子,你为什么流泪,能告诉我吗?”男孩抬起眼睛,眼光透明而哀伤:“妈妈让我在这儿等她,但她始终没有来。”听完他的话后,贾梦鹂望向男孩,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美丽的脸颊上。贾梦鹂道:“黎哥,我们帮他找回妈妈,好吗?”

贾梦鹂宛若落尘的谪仙。当天,她一袭瓤金丝圆领蜜合色旗袍,绸缎般漆黑长发被银色丝带柔顺地挽着,更加衬得她肤白如雪,那张秀丽美艳的脸上带着浅浅地笑。她缓慢地捋着发际,深情脉脉地望着男孩。上官黎道:“看前面——紫藤树下的人,我们带他去看看。”贾梦鹂循着他指的方向看,明湖湖畔的紫藤树下——男人、女人、老的、少的,许多人围聚在一起。沿岸的垂柳、国槐、银杏,一片澄黄,湖心中突兀一丛樱花,婆婆艳紫,与黛青色的松柏交相辉映。落霞脉脉自林梢垂下,淅离淅沥,红得如血泼彩绘一般,照满半天。周围碧草茵茵,逶迤着六棱格子石墀路。偶尔有一群麻雀飞起,喧哗叫着“嗖”一声飞得远了。

上官黎和贾梦鹂牵着男孩的手,来到绿荫环护的紫藤树下。男孩发现了他的妈妈。他收住了眼泪,兴奋地扑上前:“妈妈,我的好妈妈,我可找到你了,你不爱我了吗?”男孩的妈妈一脸诧异。她蹲下身,抚着男孩的头,高兴地问:“冉生,你怎么来了?妈妈正在找你,你找到我了呀。”男孩的脸畔粉嘟嘟的,他忽闪长长的睫毛,伸出胖乎乎的手,轻轻抚摸着妈妈的脸庞,呶起嘴巴回道:“你看呀,是姐姐带我来的,呶——还有那个哥哥哩。”男孩的妈妈感激地望着他们:“谢谢你们,他又掉泪了,他从来胆小,片刻不愿离开我。”贾梦鹂双瞳剪水,含情凝睇,笑起来像甜糯的米酒团子,顿了一顿,说:“他在明湖桥上一个人哭泣,很伤心的样子。”男孩的妈妈说:“打扰你们了,真是过意不去,姑娘的名字呢?”贾梦鹂微笑着说:“贾梦鹂!”说完,淡然地和他们告别。而在那时,他在想,贾梦鹂是如此善良的女孩,贾梦鹂有一颗冰清玉洁般的心,有一颗能消融冰雪的心,和她在一起,他的心是快乐的。不曾料想,当天晚上,他接到贾梦鹂母亲打来的电话,她的母亲在电话里悲怆地说:“梦鹂出车祸事了,现在送进了医院。”他听到的时候,几乎要晕眩,他的全身在战栗,甚至没来得及挂电话,就匆匆赶往了医院。来到了医院,贾梦鹂的家人都在,她的母亲让人挽着胳膊,满脸苍白,像腊月里敷着一层霜雪,她告诉上官黎:“梦鹂已经在重症抢救室,接诊的大夫说,梦鹂情况危急,恐怕要做好思想准备。”

而上官黎在幻想:不!不可能!白天我和她在明湖园拍照,她心情极好,我们约定了,第二天去应聘的单位。她在揄弄我们。他怎么也不相信,他觉得是一个玩笑。人人都在摇头,人人都在流泪,人人都缄默着。直到第二天零晨,她出人意料地还活着,做手术的大夫走出急救室,神情淡漠地告诉他:“可以探望,但请做好思想准备。”

贾梦鹂就这么躺着,两天来,像具木乃伊,未敢挪动一下身体,只有微微的鼻息,眼睛也僵硬地闭着。她的嘴唇发青,面目惨不忍睹,额上的扎带渗出血渍。也许是回光返照,也许是上官黎的陪伴感动了上苍,在清早病房照进阳光的时候,贾梦鹂苏醒了。她蓦地望见窗外的天空依然灿美,枝上的鸟儿依然啁啾的啼叫,所有事情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皴裂的嘴唇轻轻蠕动:“黎哥,是你吗?我知道是你。我不行了。忘了我,谢谢你给我的爱,我会带着微笑去天堂的。”这是她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然而只是动着嘴唇,眼睛始终紧闭,眼角嵌着泪珠。上官黎攥着贾梦鹂的手,提悬的心到了崩溃的边沿,神情木然,仿佛快要坚持不住:“梦鹂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为了我,好吗?你知道,我是多么地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白衣大褂的大夫来了,只是望了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叹惜地离开……女护士随后来了,轻着脚步打开一扇窗户,慢慢地拉开窗帘,希望阳光充足地照进病房。望得见窗外的槭树,沐在阳光下。树梢上,鸟儿在孤独地低鸣,仿佛在告诉人们不幸时刻将要来临……“黎哥,你爱我吗?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答应我,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吗?”坐在廊边椅子上的上官黎,耳边回荡着贾梦鹂的话。他含糊不清地将情况告诉了我。

晚上,贾梦鹂轻轻一挥手离开了上官黎。死神无情地带走了她,只留下上官黎一个人默默垂泪。贾梦鹂离世的噩耗大家都知道了。梁婉容发呆地僵住了。上官仁叹惜地摇着头。我的面前又现出她的靓影:柔美的瓜子脸,细长的眉毛,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红的唇。第三个白天,上官黎一个人疲倦地返回,他的脸颊迅速消瘦,眼睛里布着哀怨和血丝。他埋着头坐在沙发上,两只手绞在一起,一动不动地沉默。他的头发、胡须上沾满了灰尘。我不敢看他的脸,我生怕望见他哀伤的眼神。他坐了一会儿,脸颊上淌下了泪珠。他一动不动,任由泪珠一颗一颗地淌下来,一点一点飘落地上。

上官仁慢慢地走上前,他望望死尸般沉寂的上官黎,一面不停地叹气。他坐在上官黎的身旁,什么话也没有讲,只是伸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上官黎的肩膀。他又回脸向我看了看。我看见一张微凹檀木桌面上搁着纸巾盒,将纸巾顺手递给了上官仁。上官仁接住,弯着臂膀,揩净了上官黎脸上的泪珠。上官黎哽咽着,他抬起了头,泪光依依地望向上官仁。他没有讲话,只是接过了纸巾,揩着脸上的泪痕。

上官黎咬着嘴唇,低语道:“爸爸,梦鹂她——”他期期艾艾地吐着话,眼泪忍不住簌簌而落。上官仁摇着头说:“梦鹂是个好姑娘,红颜薄命啊。”上官黎痛惜道:“她还不到十八岁呀!”上官仁问:“她什么时候出殡?”上官黎道:“7号!”上官仁问:“墓葬在哪儿?”上官黎想也未想:“长思塔!”上官仁说:“她的妈妈还好吗?”上官黎扭过了头,痛心地哼了一声。上官仁偏过脸望我,问:“淑茵,夫人去了哪儿?”我犹豫不决地说:“夫人——夫人去了贾老板的鲜花店。”上官仁望了眼窗外:“没说何时回来吗?”我道:“没说。”上官仁收回了目光,一只手在微然地颤动。他从衣衫的兜里取出一支烟,拈在手指间彷徨。我折身进了洗漱间,找到一只木盆,端来一盆洁净的清水进入客厅。我将木盆放在一只花梨木板凳上,从衣架上拿了一条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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