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难寻(7)
如今正是深秋，秋雨夹着寒风吹拂着，冻得她有些瑟瑟发抖。
听到他略带温和的话，沈暮的神色微怔，犹豫着看了眼怀里冻坏了的萱萱，对着黎迟感激地颔了颔首：“谢谢。”
打开后座车门，和沈妙萱一起上了车，顿时阻隔了外面的寒风刺骨。
“阿嚏！”沈妙萱打了个喷嚏。
黎迟一边开车，随手递了毛巾过来：“这会儿雨太大，伞根本遮不住，你们擦擦吧，当心感冒。”
沈暮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来帮女儿擦头发。
“妈妈，我冷。”沈妙萱冻的牙齿打颤，声音带了哽咽。
沈暮抱住她，亲亲她的额头：“萱萱乖，一会儿就到家了，回家洗个澡就没事了。”
黎迟随手开了空调，将温度调到29℃：“你家在哪？”
沈暮这才反应过来，坐上车半天了竟忘了告诉他。
“祥云路，何穗花园。”
车子里两人都沉默下来，黎迟专心开车，沈暮坐在后面有些局促，也没再说话。
只有杜元是个不消停的，一直在絮絮叨叨：“舅舅，我好饿啊，今天晚上咱们要接了姥姥回来，可不可以去外面吃饭啊？我想吃德克士。”
黎迟没理他，全程都只是沉默着。
这个舅舅不太好相处，杜元说了好久不见应答，自己一个人很没意思，索性不再吭声。郁闷地歪着头，透过玻璃往外看。
没了杜元活跃气愤，车厢里很安静。沈暮觉得都能听到自己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看着前面开车的男人，她不由发起呆来。
记得上大学那会儿，黎迟家境不好，每天周六周末都会去一家网吧里做兼职。
她起初为了天天黏着他，每周的这两天都会泡在网吧里打游戏。他是夜班，她也陪着他彻夜不眠。后来见黎迟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不大赞成，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女孩子老去那种地方不好，何况黎迟在赚钱，她却在花钱，的确不大妥当。
所以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去网吧了。
但为了能在他得空的时候陪着他，她坚持每天清晨起个大早去接他下班。
记得有一晚下了暴雨，她没法骑电车，便开了私家轿车过去接他。他当时就坐在后车坐，她现在坐的位置。那天无论她怎么喋喋不休的吵他，他都很沉默，眼神里透着复杂。
那时的她不太懂他当时怎么了，如今两人身份颠倒，她突然就懂了。
那是一种渗入到骨子里的卑微和无能为力。
当初的穷小子，六年后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少爷，而她呢……
她正失神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下意识点了接听：“喂？”
黎迟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和：“这是我现在的手机号。”
第4章 chapter4
“哦。”沈暮怔愣了半天才想起把贴在耳朵上的手机放下来。
低头去看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神色微微一变。这不是那晚打过来的陌生号码吗？
原来是他。
“你家是在这儿吗？”他又问。
沈暮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站了。她看到小区门口熟悉的小卖部，点点头：“对，是这儿……黎先生，谢谢你送我们回来。”
黎迟的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面色恢复如常，见她拿了手提包要开门出去，他率先一步打开车门绕过来给她开门。
下了车，他就站在门口，手里撑了把雨伞，顺势将她遮住。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感觉到他低头时鼻息打在她的脸上，夹带着一丝清雅的薄荷香。
她不太自在地扭头去拉后面的女儿：“萱萱，咱们到家了。”
把女儿扶下来，她低头柔声说：“快跟叔叔说谢谢。”
沈妙萱的嘴巴很甜，听到妈妈的话仰着脸，奶声奶气道：“谢谢叔叔！”
看着那乖巧的女娃娃，黎迟下意识地伸了手想要去揉揉她的头发。待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动作一阵僵硬，最后只是在萱萱的刘海处轻抚两下，将另一只手的伞柄递过去：“这把伞大些，用这个吧。”
沈暮推辞道：“不用了，已经到家了，这儿离电梯也没多远，我的伞就可以用。”她说着举了举自己手里的雨伞。
黎迟并未收手：“拿着吧，也为你女儿想想。”
黎迟这么说，沈暮倒也没再坚持，伸手接过来：“谢谢，我明天把伞还给杜元。”
“不用，一把雨伞而已，我不缺。”
他的话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却让沈暮心上一阵复杂。
“那……我们先回去了。”沈暮说着，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撑着雨伞踩着高跟鞋向着小区而去。
黎迟站在雨里，看着她的背影愣神许久。
“舅舅，你怎么还不上来，你看你的衣服都淋湿了。”杜元在里面喊。
黎迟回过神，将后车门关上，绕至前面合上雨伞上车，轿车缓缓向前驶去。
杜元在后面坐着不太老实，趴在前面的靠背上看着黎迟，眼睛里发着精光：“舅舅，谈业叔叔说沈老师是你的初恋，是不是真的？”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是个人精！也不知道这几年在黎家是怎么教导他的，嘴里说的都不该是他这年纪该说的话。
黎迟黑着脸没有看他：“好好坐下！”
“哦。”杜元噘了噘嘴，乖乖坐下来。
安生了不过三分钟，杜元又闲不住了：“舅舅我跟你说，追我们沈老师的人可多了，你要想把沈老师追回来，需不需要我帮你？”
“闭嘴！”
“……哦。”
过了一会儿
“舅舅，你想不想知道我们沈老师的事，或者我可以告诉你呦。”
黎迟在路边踩了刹车停下来，扭头黑着一张脸看他，也不说话。
杜元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舅舅，我不说话了，不说了。”
黎迟扭过头去，继续开车。
过了一会儿，杜元趴在窗口看着外面迅速往后跑的建筑：“咦，舅舅，你不是说要去接姥姥吗，这是回家的路啊。”
黎迟淡淡回应：“今天太晚了，明天中午再去。”
*
沈暮回家后帮女儿洗了澡，因为没什么心思做饭，当晚索性叫了外卖。
沈妙萱许久没吃过汉堡和炸鸡了，好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吃的很是欢快。
她正吃着，见妈妈在发呆，唤了一声：“妈妈，你怎么了？”
沈暮摸摸女儿的头发：“没事，快吃吧。”
沈妙萱眨巴眨巴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妈妈是不是跟杜元哥哥的舅舅很熟？”
沈暮看了女儿一眼：“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情，吃完饭就回屋做功课。”
沈妙萱乖乖“哦”了一声，跑着回屋去了。
沈暮叹息一声回了自己的卧房，打开室内灯，卧室里暖暖的色调笼罩着。
刚上了床，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班主任林浩。
沈暮按了接听，那头传来林浩的声音：“沈老师，睡了吗？”
“还没呢，林老师你有事吗？”
“我下午临时有事，劳烦你陪着同学们等家长，没想到傍晚又下了那么大的雨，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平时也没少帮我。”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你一定淋湿了吧？萱萱呢，有没有事？”
沈暮道：“没事，你不用担心了。”
“……沈暮，我，我明天早上开车去接你和萱萱吧。”
沈暮神色一怔，慌忙拒绝：“不用了，我和萱萱坐地铁过去就好了，我们小区附近就有地铁口。”
“沈暮，我只是想向你道谢而已，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你不用多想。何况天气预报说明天还会有雨，萱萱雨天坐地铁不是晕车吗，我去接你们也方便一些。”
沈暮思索了一会儿，应声：“那好，谢谢你，林老师。”
＊
一间奢华而又典雅的卧室里，黎迟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捏着一杯刚喝了一口的红酒，安静地看着窗外。
外面有路灯柔和地倾泻着暖暖的光芒。
他好像又看到了F大那片熟悉的操场，还有路灯下那对拉着手肆意奔跑的情侣……
“黎迟你赶快停下来好不好，我……我真的跑不动了。”沈暮扯着他停下来，弯腰捂着肚子，一阵气喘吁吁。她的脸因为剧烈运动而染了一层霞色，娇艳的红唇吐纳间像熟透了的樱桃，分外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