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被迫复活+番外(90)
彼时苏红釉在月亮湾上班,每次大周喝醉后她就会在三楼开一间客房给阿婉暂住,等到大周酒醒了,她再把阿婉送回家。
苏红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回回送阿婉回去都没出事,结果那天她因为酒店的事情忙得抽不开身,拜托楚待代替她去送了一回阿婉,自此,她就再也没能见过他们两人。
村里人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的手从大周家里跑出来,那时阿婉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步履蹒跚,他们竟都有脸偷情,真是不知羞耻。
还好两人知道还懂得些廉耻,知道跑得利落些不回来,不然留在村里要被唾沫星子淹死。
“我直到见了那具小棺材板才知道,他们哪里是私奔?肯定是楚待送阿婉回家时,他们看到了大周提前准备的小棺材。”苏红釉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阿婉还没生呢,他们就把小棺材给备好了,这是要做什么?”
如果阿婉生的是个儿子,这副小棺材板就用不上。
可如果阿婉生的是女儿呢?
那就可以当日便以“早夭”的名义下葬了。
楚待和阿婉大概是看到了棺材板,知晓了大周的打算,两人便决定逃回月亮湾,但是路上不知出了什么事,最终连同着那一个可怜的小女婴被埋在焕山后山,成为连墓碑都没有的野坟。
“我好恨啊……”
“我报过警,但是那时村里没监控啊……大家都说看到楚待拉着阿婉跑出村了……他们真的看到了吗?”
苏红釉字字泣血:“我其实也早就想过他们死了,我以前不信鬼神的,我觉得世上如果真有神,他为什么不救救阿婉?后来我觉得有鬼也好,我在酒店里独自玩许多招鬼游戏,如果世上真有鬼,那我兴许还能见见死去的阿婉和楚待。”
“我召不到鬼,便会心中暗喜,欺骗自己他们还没死,所以叫不来魂。”
“可我无论怎样做,我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了……”
苏红釉掩面恸哭,哭得身体抽搐,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搭在她的肩头像是在安慰她一般,然而苏红釉却完全感受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顾绒缓缓抬头,再一次看到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总是站在苏红釉身后沉默不语的男人——楚待其实一直都还在她的身边,阿婉也在,可是苏红釉看不到他们。
人鬼殊途,便是如此。
说来也是讽刺,普通人终日待在这样一座阴气沉沉的酒店里,身边又有两个鬼跟着,必定会有所阴损,运势下降,自然也就有可能见鬼。
偏偏沈秋戟说过苏红釉心善,身上阴德深厚,所以诛邪不侵,难以见鬼。
楚待和阿婉就是有心想入她梦境,托梦给她都做不到。
本来顾绒是想告诉苏红釉,说他有阴阳眼,能够看到楚待就一直在她身边,可随机顾绒又觉得这样不妥。毕竟他能看见,苏红釉却看不见,她善事做尽,到头来连见心爱之人一面都不可以,这对苏红釉来说,该是怎样的痛苦?
顾绒想了想,询问沈秋戟道:“沈秋戟,你能给苏红釉开个阴阳眼吗?我看你拿柳叶擦擦眼睛就可以了,她也可以这样开阴阳眼吗?”
“不行。”沈秋戟直接否决,“她没有修行过,如果要开阴阳眼步骤还得麻烦些,而且强行开阴阳眼会损耗她的阴德。”
顾绒蹙眉望着站在苏红釉身后的楚待,楚待也在望着他,这一刻,顾绒忽然想起金童玉女对自己说的话——他的骨头凉凉的,鬼魂们靠近后会觉得很舒服,力量也会逐渐增强。
第61章
顾绒一直觉得自己能够无限复活这件事看似是超能力, 实际上于他而言却更像是一种诅咒,因为和无限重生能力伴随而至的,还有每一次于灵异事件中死亡的痛苦和绝望。
但是后来他却因为这件事阴差阳错和沈秋戟相熟, 甚至是……感觉关系更亲近了一些后, 顾绒又觉得或许正如古人所言:祸兮福之所倚, 福兮祸之所伏。自己这个体质,也许还有其他用处也说不准呢?
“开阴阳眼的法子很多, 风险小点倒也有, 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
而沈秋戟见自己拒绝了顾绒之后,青年就垂着眼睫沉默不语, 还以为顾绒在为苏红釉和楚待而难过,皱了皱眉又开口说:“柳叶擦眼这个虽然折损阴德,不过我觉得按照苏红釉对于见鬼的执着程度, 或许她也是愿意——”
“不用。”顾绒却在这时忽然抬头看向苏红釉的身后, “沈秋戟,你还记得丁曼果和唐思思在714撞邪的那晚, 我们在电梯里看见的那个黑衣男人吗?我先前一直以为他是酒店里的保安, 现在你还能看见他吗?他就在苏红釉身后。”
“看不见。”沈秋戟神色稍冷,“你看到了吗。”
这句话虽然是个问句,但沈秋戟却是用陈述句说出的, 然而他大概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想做个试验……”
顾绒伸望着苏红釉身后空空的一处,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沈秋戟看见清晨第一缕光自窗外落入他漂亮的眼中, 和眸光一起熠熠闪动,他的声音很轻, 却也很坚定:“我想知道……”
顾绒走向苏红釉身后那个男人, 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鬼魂是没有实体的, 更不可能有脉搏,顾绒也从想过要去和一个鬼魂进行触碰,更别说是亲身尝试,但今天他就是做了——顾绒触碰到了一阵冰凉。
他不像是握住了某个人的手腕,而像是握住了一块万年难融化的坚冰。
那些坚冰像是带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疯狂而肆意地望四周蔓延,势要封印它所接触到的一切——这就是死亡的温度,寒冷,死寂,没有生机。
但是顾绒觉得,他的身体比死亡的温度还要冷。
仿佛世间所有的温度都凝固冰冻在他的皮肉血脉之下,潜藏在他的骨头之中,这样仿佛能将时间也给冻住的阴寒之气自他接触到楚待后就自他身体深处迸发,一股脑的传至楚待身上。
顾绒被这股寒意冻得瑟瑟发抖,浑身狂颤,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眼睫和发丝甚至渐渐沁出冰霜,肤色本就近雪的他,这会便更像是一尊冰刻而出的塑像,因为顾绒忽然靠近而怔住的苏红釉看见顾绒这怪异的模样也被惊得回神,不解的问他:“顾同学……你怎么了?”
“你干什么?!”沈秋戟也攥住了顾绒另外一只手腕,待察觉到青年身上凛冽寒冷的温度后,沈秋戟就马上想将他脱离苏红釉身侧。
“顾绒,松手。”沈秋戟声音低哑,眸光阴沉,“你如果不松手——”
“再等等,他快出现了……”顾绒也很惊讶于在这样严寒下的自己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可他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沈秋戟,你再等等,我很想知道……”
“凭借一副不该属于我命格的骨头而活下来的我,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顾绒说完这句话后沈秋戟就看见苏红釉身后有一道身影从完全透明逐渐变得凝实清晰,最后彻底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时,已经接近于正常人了,顾绒松开了手,他也没有消失不见。
但是他只能站在阴影里,而无法靠近阳光,越是接近有光的地方他的身形就会越发模糊。
可即便如此,这也足够苏红釉看清他的面容,她看见一副白骨尚且能认出是他,现在看见了阔别七年已久的恋人,她也能喊出他的名字——
“楚待……”苏红釉呆呆地望着这个人,泪水不受控地从脸侧滑落。
她伸出的自己的手,颤抖地贴上楚待的面庞,一寸寸勾勒他的容颜,指腹下冰冷的温度在时刻提醒苏红釉,这个人已经死去的事实。
然而苏红釉却笑了起来,她眼中含着泪光,欣喜道:“真好……我又见到你了。”
楚待望向苏红釉的眸中亦是泪光闪烁,万千悲喜交错难分,可他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了另一枚的戒指,放到苏红釉的手上。
这只戒指和苏红釉从土里挖出来的那只是一对的。
苏红釉看着这只戒指笑得更灿烂了些:“你走了以后,我就天天戴着这枚戒指,后来它不见了,我还很难过,原来是被你拿走了啊,还好它没有丢……”
楚待唇瓣张合着,但是无法发出声音,顾绒看见他口中空荡荡的,像是没有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