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收容所(43)
“这么好看,扔了多可惜。”她在他没看到的地方,将那被弃在地上无人要的红衣捡起来。
她还想再等等,飘渺又有什么关系,她还能将希望寄托在什么上面呢?
别无其他了。
她偷偷带着衣服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后,怀着期许将那衣服穿上。
结果当然不尽人意,衣服太大了。衣服做的是闺阁小姐常穿的水袖,衣摆更是长了一截拖在地上,行走都不方便。
那衣服最后还是被她藏进了衣柜里。
同她起初想买一匹红色的料子一样,这样喜庆鲜艳的颜色,看着也欢喜。
公子好长一段时间不去找静姝,她瞧着猜测是要放下了。
日子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他再次醉心于朝堂,京中事。
他的笑容比从前更少,几乎没有,同她讲的话也多是让她去哪里解决掉哪个人、哪个麻烦。
她不在意什么,她过惯了这样的日子。
像从前静姝在时那段整日无所事事的时光,反而是她不适应的。
偶有一日,他吩咐她外出去杀一个外派的官员。
那官员是个好色的,她计划在妓院解决。
妓院人多又嘈杂,能做的干净些。
从前她做这样的事儿,多是秉着速战速决,摸黑将人抹了脖子便罢。
可当她瞧见妓院那些花儿一样的姑娘,穿着俏丽的纱衣,扭着腰娇笑的样子,竟生出了想试一试她们衣服的念头。
她第一次节外生枝杀了要去那个官员房里的姑娘,换上了衣服,竟还算合身。
动手时,那官员奋力挣扎,一个不经意,她的手臂被划伤了。
这样的伤算不了什么,她甚至不觉得有多疼。
草草包扎后她犹豫一番将那被她因为一时执念杀掉的姑娘,背出了青楼,寻个地方好好埋葬了。
她在那姑娘墓前坐了好些时候,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时鬼迷了心窍,这样断送了一个年轻姑娘的生命。
她习这一身功夫,哪里是为了杀人?分明是为了能更好地护住那个递给她糕点的二公子……
她浑浑噩噩地回到宅子,还没来得及向公子汇报这次任务的进度,便被院中的石衍撞上。
好巧不巧,偏撞到她的伤口上,她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血将衣服濡湿了一小片。
“受伤了吗?”石衍抓住她,不等她回答又道:“我去给你拿药。”
她出声阻拦,石衍已经跑远。
“多谢。”石衍拿的是上好的金创药,她也没多推辞。
伤口早一些好总是好的。
道完谢她便要走,石衍叫住她,“我帮你上药吧。”
这倒是不必,上的是手臂,两人虽都是公子的侍卫,但也不至于亲近到这样的地步,“不必了。”
她以为对话这样便要结束了,不料石衍突然站在院中向她大声喊道:“你愿意同我成亲吗?”
☆、配角戏伍
成亲?
她停下了迈出的步子,甚至可以说是僵住了。
她同石衍交集并不多,怎会谈起成亲,莫不是公子交代?
可笑的是,她心里告诉自己不是这样的,是她自己乱猜,却越想越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是公子讲让我同你成亲吗?”她试探着问,方才不觉得疼的伤现如今疼的厉害,她思绪乱的很。
石衍抚上她的脸颊,为她轻轻擦去眼角下细碎的泪水,“自然不是。”
她讶异于石衍的动作,她竟没察觉出自己眼眶红了。
所幸,不是公子吩咐的,便好。
其余是什么别的原因,她不关心。
她又提步要走,石衍拉住她道:“是我自己很……”
没等石衍说完,她已然收拾好情绪,回头冷漠地看着神情紧张的那人,“我们……很熟吗?”
在她的印象中,她同石衍的交集并不多,谈喜欢,她觉得没什么可信度。
抓住她的那只手黯然垂下了。
——
黄泉,孟婆庄。
孟何手中把玩着从忘冥那处搜罗来的扇子,是那把他最喜欢的,绘着青山掩山寨。细看,那扇面上好似用极小的字写着——青山寨。
想必是山寨的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孟何只瞟一眼便罢了。
他听到拾壹讲到那句“我们很熟吗”便笑了,“瞧你多残忍,只一句话,便切断了石衍所有的念想。”
拾壹配合着痴笑两声,“所以我后来常想,那样的结局或许是我的报应。”
——
她后来甚少再见到石衍,大概是石衍故意躲避。
两人本就交集不多,再避一避,见不到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直到那年新春,公子将她叫至跟前,同她讲如今她也到了年纪,问她想不想找个人嫁了,不再过这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她当然道句不想。
他又问她想不想走,离开这里,随便去哪里看看。
怕黑的人离了光要怎么活呢?
走吗?她从没想过。她将命和一生,都押在这里。
哪怕是他让她动手去杀了石衍。
原因是石衍知道的秘密太多,竟然想走,能闭上嘴的只有死人,所以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她费了些时日才找到石衍,后者倒在一个草堆上,见到她并没有多诧异,“他让你来的吗?”
她点点头。
“我就知道,”石衍冷笑一声,“他身边最好用的也就只有你了。”
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放走石衍。
说不上来为什么,或许可以猜测为她觉得石衍若是真心喜欢她,那石衍死了,遍寻世间,再找不到一个人在意她,该多凄凉。
末了,石衍竟然劝她动手,“你不怕将我放走,被他发现后迁怒于你?”
她竟没考虑过石衍会不会背叛的问题,是她本能地觉得,石衍不会。
她还是冷淡的语气,将手中的金创药丢给石衍,“所以你躲远些,别被发现。”
后来,她再没见过石衍。
突生变故的是静姝同那青梅。
静姝本是落难小姐,家中惨遭陷害。静姝便同那青梅一起,想查出事情的真相,为家里翻案。
没料一个不察被关进了大狱。
他嘴上说着再不管静姝死活,知道消息后还是马不停蹄地为静姝奔走。
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他为了静姝差点丧命。
她那样拼死护他,他那样不在意地为了救另一个姑娘将自己的脖颈露在敌人的刀下。
多讽刺。
可她傻呀,只顾着为他的伤难过,自责于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她终于开窍,想到只有静姝死了,他才能死心,安安稳稳的顾着自己的命时,静姝已经出狱。他还在以朋友的名义,为静姝查旧案奔走,得罪了不少官员,多次陷自己于险境。
不若怎么说静姝同她不同呢?那姑娘好善良,对她没有半点戒心。
或许这其中也有他不辞辛劳为静姝奔走的原因。
信任总不是没由来便有的,她从来都这样认为。
匕首都抵上静姝的脖子时,她竟然犹豫了。
她这是在做什么,若是静姝死了,公子会多难过。
只这么一会儿犹豫的时间,竟被他得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撞见。
他自然是震怒。
她连着好几日没见到她,直到静姝家的案子快到收尾阶段,他需要杀一个人时,才想起来她。
她见着他,欲解释些什么。
“一切事情,等你回来再说。”他是这样同她讲的,她便这样信了。
即便她满心都是解释表忠心的话,也选择押在心里等回来再说。
她当然没机会再说了。
要杀的那人并不是什么难对付的人物,她轻轻松松完成了任务。
满心欢喜回去时,见到他等在一个必经的街口,将她叫到一个小巷子里,匕首刺破了她的心脏。
她当然不会对他有半分防备,所以他轻易便得手了。
倒在地上时,她尚想不通怎么一瞬间……他便要杀她了。
口吐鲜血的感觉太难受了,比她往常哪次受伤都难受,时不时便要被呛到,从鼻腔倒灌进去。
她不想,可她控制不住。
他单膝跪在她倒下的身体旁,还将衣服往里拢了拢。
是怕沾着她的血吧?她猜测。
蹲下身的人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是她从没见过的冷漠,“拾壹啊。”
他还喊着她最喜欢听的拾壹,“你真是傻,动静姝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