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我的猫谈恋爱+番外(55)
夏炘然手指一停,特别惊讶某位同学怎么比划字都能抢答的。
“你背对着我总不能是看面相了吧。”
夏炘然下意识就先排除了这个错误答案。
“一直瞒着你,其实我会读心术。”糜知秋看着窗外的远处,有些好笑地想,如果自己出题,就会写这个字。
潜意识和直觉说起来是一样很玄的东西,本质上这只是一种基于周围现实环境的合理推理,但现实生活中的第六感大多不是因为明察秋毫,而是因为细腻的在意。因为感觉到了他停顿的瞬间,因为那个木字旁写得格外靠左。
有些巧合和歪打正着的猜测是不必要解释的。糜知秋多看了一眼对方可能看到的风景,就在这一刻显得好像真的料事如神。
不愧是成功让相信科学的夏炘然学会把面相挂在嘴边的糜大师。
夏炘然表示这非常不唯物主义。
糜知秋笑起来了,“那你再试一次,就知道我是不是会读心术了。”
于是他感觉夏炘然的手指又轻轻抵住了自己的背。
从左到右拉出了一条横线。
糜知秋等了半天也没有第二划,“倒也不用这么放水,写个一在这吧。”
夏炘然笑起来,“这是我写的第一笔啊。”
就等于只写一笔让人猜呗。
“你不如干脆不写,让我硬猜。”糜知秋说得特别诚恳。
夏炘然笑起来,又用手指补了一竖一横。
这三划太过普通了,接下来可以写出来的字千千万万,浩瀚的词典就像分母,里面装了唯一的可能。
糜知秋停顿了一下,“喜欢你的‘喜’。”
夏炘然笑起来,声音从糜知秋身后传来,猜不到表情,“这读心术也太厉害了。”
糜知秋选中了那个唯一,又或许他说什么,什么就成为唯一。
“真假的。”糜知秋有些不相信地回头,看见夏炘然很夸张地捂着胸口。
“真的,我刚才心脏都吓漏拍了,太神奇了。”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而床又太小,糜知秋翻身过去手脚没有地方放,干脆直接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
心脏就像一只小鼓,咚咚敲着。
人类是会带着初属性诞生的,糜知秋小时候就是个胆小的人,非常的惜命。
长大后他意识到这部分可能来源于他有一个心大的妈妈,所以他本能中知道自己要对自己的性命负责。
那个年级的小朋友大概还不懂什么叫做惜命,只知道自己很怕死。
说来好笑,仅存的记忆不够糜知秋分析出来自己为什么会怕死,也不知道几岁的时候为什么会知道死这个词。
那时候他妈妈还不是个爱买花喜欢打理花园的温和女人,他几岁的时候,妈妈也只是个二十几岁脾气暴躁的年轻女孩,每天都想穿着短裙去蹦迪。所以母性暂时没能统领那些调皮又爱欺负人的部分,家里留下来的照片和视频有好多都是他哭了之后,他妈妈一边在旁边狂笑一边拍下来的。
大部分原因在糜知秋已经不再爱哭之后早就忘干净了。唯独记得幼儿园的时候他吃哈密瓜,不小心吃了一口皮,问妈妈这会怎么样。
他妈妈开玩笑地说,会死的。
成年人的玩笑在小孩子的世界就是灭顶之灾,糜知秋记得他那天是在惴惴不安和恐慌中度过的,睡觉前他紧紧把自己蜷缩在一起,认为不会有明天了。
那种孤寂和绝望,直到他长大后看人间失格都觉得不过尔尔。
他又害怕继续度过今天,希望用睡眠来逃避,又害怕没有睁眼的明天了。只感觉压住胸膛的时候有东西在微弱地博动着。
罪魁祸首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过分的事,还拍照留念这个小孩子一边哭一边睡着,觉得很可爱。
那时候糜知秋还不知道那里叫心脏,只是本能告诉他这些跳动让人安心。
这是过去那么多年后,糜知秋很久违地听着这样的声音变困倦。
“你活着唉。”他因为侧着头小声地说。
“那我可真棒。”夏炘然也很小声地夸奖自己。
夕阳早就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收摊了,夏炘然感觉那个听着自己心跳的人快要睡着了,头发卷卷地散着,好像温顺地耷拉下来。
糜知秋之前染过的地方已经全部剪掉了,但是新长出来的发尾依旧泛着一点浅色,在关了灯的房间里放在手心好像也是有色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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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想要》
糜知秋再醒的时候,夏炘然已经不在床上了。
大概是单人床真的不适合他们那么大两坨一起睡,糜知秋伸了个懒腰,感觉从脖子到肩膀一路到腰都别扭地酸着。
他转转脖子,坚信夏炘然趁他睡着打了他一顿。
夏炘然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糜知秋像个虔诚的教徒,正跪趴在那里放松脊背。
他愣了一下才说,“免礼免礼。”
糜知秋抬起脸来看到他拎着早饭回来了,面无表情地说,“谢主隆恩。”
大概他们两呆在一起过假期就注定不会有早上,等收拾完准备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夏炘然车上点缀的花一直没有拿走,已经被风干成了枯花。就像一个包装起来的古董,又精致又枯败。糜知秋坐在车后座,就像坐在什么古老的车上,看到风卷起凋零的叶子,倒是挺应景秋天。
风把夏炘然白色的外套吹鼓起来,衣服的材质轻飘飘的,在后面看就像一个大白,糜知秋伸手按上去就像摸到了风的重量。
他想起来之前旅行的时候,有一次骑机车的中途突然下起了雨。
热带的雨总是那么没有征兆,他们两想着快到目的地了,就懒到没去买雨衣,结果那雨大概是不服气,突然就像天上有人拎着水盆开始浇。雨声变成了音量失控的收音机,糜知秋埋着头,都能听到雨滴砸在后颈的声音。
他们两个人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变成电影里迎着雨的战士,错过了一次买雨衣的机会,再也没有下一个驿站,好像张开双臂自己就是海燕。
“暴风雨就要来啦。”
糜知秋记不得那时候自己有没有诗朗诵了,但现在风和日丽他倒是突然背起了小学的课文。
于是夏炘然听到耳边爆炸般响起,“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糜知秋本来以为夏炘然不会理自己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用更大的分贝喊了一句,“想要下周不加班!”
那声音过分大了,顺着风变成了立体环绕音响,即便周围几乎没有人,糜知秋也怀疑自己终于把夏炘然带疯了。
夏炘然却好像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又大声地喊,“想要大海!”
他们出发的时候是没有目的地的,但这个城市不管去到多远都到不了海边。
糜知秋看着四周渐黄的树摊开双臂,“想要森林!”
海燕没有理由在暴风雨里咆哮,那只是一种艺术手法,但这两个人却突然在公路上呐喊。
夏炘然说,“想要冬天!”
糜知秋说,“想要春天!”
“想要再上四年大学!”
“想要花都不会枯萎!”
“想要吃火锅!”
“想要种柿子!”
“想要拼最大的乐高!”
“想要养全世界的猫!”
“想要水星!”
“想要月亮!”
“想要知道糜知秋到底想要做什么!”
糜知秋一直严丝合缝地按着字数把这些愿望对得工工整整,到这一句却卡壳了,他刚刚吸足了气准备狂欢般呼喊下一句,却突然沉默了。
车子不再跟着呼喊东摇西摆,平静得就像刚才和糜知秋一起天马行空的人消失了。
这条路上的树都长得一般高,稀稀疏疏画出天空的底边。糜知秋朝着很远的方向,把手圈在嘴侧,特别特别用劲地喊,“想要写作!”
“撒谎是人之本性,在大多时间里我们甚至都不能对自己诚实。”糜知秋第一次看《罗生门》的时候比较小,所以记住的和懂得的内容都很少,但他一直对这句话印象很深。特别是当他学到什么是白色谎言时,老师在讲台上一本正经地说谎言也分为恶意的和善意的,才上小学的糜知秋也在台下认真思考,那欺骗自己算不算好的谎言。
夏炘然把自行车上了锁,从车篓里拿出听装饮料。
其实最开始,糜知秋刚认识夏炘然的时候,他的这辆车空空如也,就差连坐的都没有。然后先是有了后座,又是装了篓子,非常明显地突出了他开始拖家带口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