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荒野(180)
齐盛也不怯他，还微微一笑，眉峰略挑了挑，这风轻云淡的样子比放狠话还能挑衅呢。
“咳，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自己人！突然搞这么激烈的戏码做什么？”妮妮赶紧一手一个按住他们俩，“所以我才说啊，还是得先去一个不在任何一方势力控制下的地方最安全。不过……”她像是这时候才想到了什么，皱眉打量0079好一会儿，“原来你说的‘怕真实身份让齐盛知道了他为难’是这么个意思啊……你就是路德那位‘小王子’？”她说着又看了看齐盛，“可我看他好像老早就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这下就有点尴尬了。
0079只好顺着台阶下来，松开齐盛，气哼哼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料，齐盛又一句话差点把他给气死——“早有怀疑，但是刚才才确定。”
日。又被他骗了！
当0079第一次试图劝降齐盛归顺路德帝国时，他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他知道齐盛带领第八舰队出征时被迫戴上了致命的手环。这件事即使是齐盛的副官也是在舰队撤退齐盛坚持留守的时候才知道的，即使维熙帝都军部，也没几个人知道。那么0079这位在远离帝都的地方当新兵的小少爷是从哪儿得知的？只能是他的家族中有人日常处理从敌国传来的各种谍报，并当成一件稀罕事告诉了他。只有路德帝国权力核心的几个人才有这种信息来源和特权。
齐盛在记忆中搜了一遍，路德的核心家族中没有符合0079年龄长相的年轻男孩，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不多了，要么，0079来自偏远的行省，小蚂蚱一只，不是几番巧合叠加就是作者剧透，反正他就是知道了这件维熙军部的阴谋丑闻；要么，0079的长相特征一直受保护。
路德开国大帝是一位出身于底层的军官，他见惯了士兵的生命被当成炮灰，痛恨无意义的战争，当他坐上帝位之后，他规定不论贵贱，只有参军并连续服役五年的人才拥有投票权。大帝当年夺权成功，最坚实的后盾和同盟都是和他同样出身的平民军官，自然赞同他的想法，因此这条法律虽然被很多人诟病却依然通过了，并且被坚持执行至今。
不过真要执行起来的话嘛，别的贵族家庭还能偷偷搞点小动作让参军的子女当文职什么的，皇室的人可都一个个数得上号，有点优待就难免会成为“丑闻”，成为政治污点，敌国的情报机构一旦发现哪位皇室成员在某支军队中，这支军队就会成为主要打击目标。
为了避免这些情况出现，大帝更严格地要求皇室子女，在他们没有获得投票权之前不公开他们的名字和相貌，只授予“第X皇子/皇女”的尊号，在皇室出席的公开场合用各种技术遮蔽修改他们相貌，尽量减少曝光率。
大帝认为这个做法让他占尽了好处，子女进入军队能够得到真正的磨练，能够为帝国筛选出有能力的继承人，还能暗中监视军队中的动静。
当然了，这只是理想的状态，路德帝国开国至今，还没有哪个皇室成员没能取得投票权的，可见再看起来完美的规则，只要执行者是人，总会有漏洞。但也总有意外，曾有两位幸运值是负数的皇室成员在服役时伤亡。
“这么一想，你究竟是谁，不是显而易见吗？”
0079闭了闭眼睛，稳定了情绪后，才对妮妮说，“新年的时候我告诉了你的名字，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姓氏，我姓赵，叫赵硕。”自报姓名时，他看着齐盛。
齐盛轻笑一声，“好的，0079。”
妮妮嘴角动了动，笑了，“好的，赵巨大！”
0079脸一红，想到收到新年礼物后她偷偷拿着那块藏在手套里的铭牌找到他的对话，“这是什么字？石？”
“是‘硕’，硕果累累的硕。”
“嗯？那硕果是什么意思？我读书少，不知道。”
0079急了，“这字你不认识？硕就是大的意思！”
“嘿嘿！”妮妮狡黠一笑，嘴角勾着，目光滋滋滋往下跑，“咳，好名字！名副其实！”
之前还只是偷偷叫他巨巨，大大，现在可好了，赵巨大？连名带姓呢。
更糟糕的是，齐盛轻瞟了妮妮一眼，也微笑着看他，“哦，原来是赵巨大啊。”
“谁是赵巨大啊！”气死我算了你们这对奸妃昏君！
第121章 方舟
0079忘了在哪儿看过这句话：名字是最短但最长久的咒语。
所以说给自己起名的时候, 哪怕是代号，也得想好了再说。
郑重其事告诉这两个家伙自己的真名之后，他依然还是0079。不过, 0079至少比赵巨大要好。
笑闹了一会儿，妮妮“咳咳”两声，严肃地把话题拉回来，“我认为我们最好还是先去一个秩序混乱的地方, 然后从长计议。”她看向0079，“杨度一定也在找我, 等我联系上泰和的人，我会找个安全的方法让戴鹏将军派人来接你。”然后她问齐盛, “你……你愿意和我留在泰和么？”
0079也看着齐盛，“你可要想清楚。”
他不觉得齐盛乐意当海盗, 也不认为杨度或者任何其他雇佣兵团或是海盗团会想要吸纳齐盛这么个人物。齐盛父子名气太大能力也太大, 就算有人暂时接纳他们，最终也无非是两种结局，把齐盛交给维熙军部换点好处，或者被齐盛夺权，吞噬掉自己的力量。小庙里装不下大佛。即使泰和也一样。
再说齐盛，或者说他养父齐斓的政治立场早就决定了他们可能有的选择也只有两种，投靠军部两股最大的力量中其中之一，或者，自己成为一支力量, 加入权力的游戏。
齐斓将军一直不愿意选择，他选择“忠诚”。但他也并不是对皇室忠诚，他只是认为即使无能但正统的皇帝也比没有皇帝要好，一旦皇室被推翻, 诸侯与权臣轮番争权，维熙的人民要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战乱之苦，尽管他明知维熙皇室的灭亡早已注定，他还是想尽量延长这种岌岌可危的平衡。这种选择的结果显而易见，他们成了所有人的敌人，他和齐盛先后“失踪”。
齐盛自己当然也明白。他坠落到这个无人星球时第一反应是自己终于自由了，他紧接着的反应则是，我真的自由了么？我只是困守一隅，如人所愿“失踪”了，或者说，我是在逃避最终的选择。
他将选择的时刻拖延了将近一年之久，可他不能永远拖延下去。
齐盛有些头疼，“我们先到一片‘邪恶中立’的安全地带再说吧。”
妮妮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说，“好吧。”
散会之后，三个人返回大本营收拾行装。
其实他们已经不再需要这里的任何东西了，飞船上的粮食和衣物足够他们使用几个月，但是，这座小小的堡垒并不只是一个避难所，它是他们合力打造的，用尽了他们的智慧和想象，浸透了汗水也饱含欢乐。
0079在几间屋子之间走来走去，想要尽量详尽地把这里的一切都用视频记录下来。
最后，他在厨房门口立了一根竹竿，把手环电脑固定在高处，叫来齐盛和妮妮，正对着他们的客厅合影。
“为什么不坐在沙发上合影啊？”
“沙发咱们搬上飞船！”
“……你们两个，以为我们是在搬家么？”
齐盛依旧是他们之中最冷静理智的，他只带走了几件衣服和0079妮妮送给他的礼物。
0079和妮妮正相反，一个是觉得反正船里空着呢，干嘛不带啊，我做这些玻璃器皿，还有这些盆栽，还有我辛辛苦苦织的布，纺的线，通通都带走！另一个是有囤积癖，还觉得自己做的什么东西都是天才级的，要扔在这里，那简直是犯罪。
于是改装过后的搬运车再次忙碌起来，把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杂物一车一车运到棋盘花园的飞船停驻处。往返的次数多了，那条林间的路给压得出现两条深深的轮子印。
三个人打算装成走私珍禽异兽的商人，那当然不能没有货物啊，训练好的那几头鹿都是现成的，再抓些松鸡，没准路上就有新鲜的蛋可以吃了，装在无菌包里的放了十年的蛋清和蛋黄哪有新鲜蛋味道好啊，还有小黑豆豆也充个数——这次探险妮妮没舍得带上它，在原来的竹兔棚子里给它做了个乐园级别的放养基地，饲料堆成了山，结果回来时发现这小东西不仅活蹦乱跳，还肥了很多。这两周大约是敞开了吃，它肚子胖得像个充了水的气球，跑起来摇摇晃晃的，大尾巴更加蓬松光滑了，连胡须绒毛好像都又变长变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