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明(12)
“师父,今天你教我什么。”岳安愉问。
“不急。其实教不教的,你自己多学学也就会了。”老道士笑起来,摸摸她的头。
“哦,好吧。”岳安愉翻开他的卦书,看起来。
“道长。劳烦您给算一卦。”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他两鬓斑白,满面的忧愁,衣衫褴褛。岳安愉抬头看着他,心知他必定是在走背运。
“好说。你想着所求之事,心要虔诚。”道长捋着胡子。
那男子摇卦,道长用笔记下来,写下年月日时辰,然后就捋着胡子沉思起来。岳安愉凑过来看,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却被道长打断了。
“道长,这卦是不是不好。”那男子忙问。
道长没答,却问他生辰八字,那男子答过,道长沉吟半晌,道:“也好,也不好。这是火水未济,阴阳不交通,走背运,小狐狸过河湿了尾巴,什么都不顺哪。变卦泽水困,也是说明你身陷困境。”
“那怎么办,道长,就没救了吗。”
“也不是,静待时机,熬过这一段时间,以后自然是否极泰来。时运不济,谁也没办法。不要强求。”道长慢悠悠地说。
“多谢道长。”那人掏了卦资,道长摆摆手,一推:“你最近既然手头紧,这钱你就自己留着吧。”
“多谢,多谢道长。”那人离去。
“师父,你这卦断的也太简单了一些。”岳安愉说。
“这卦怎么看都不好。”道长轻叹,“可是也不能告诉他,他家里将有白事,要破大财,吃官司,而且看面相和生辰,以后他也不会有好运了。我不收他钱,就是因为这些,晦气。不过你如果说了实话,万一他熬不住自尽了,这算怎么回事。倘若你安慰他几句,他尚且能坚持,也算你积德了。”
“师父,他也太可怜了。”岳安愉听着,也觉得心酸。
“你一个家里宠着惯着的大小姐,哪里明白人间疾苦。”道长捻着胡子,“人这一辈子,艰难困苦才是常事。你只看到这一个,还有千千万万这样的人。可怜他们是可怜不过来的。人各有命,算卦看相都是泄露天机,人本不该知道这些的。你知道了,那么和你无关的,你就不要去改变,否则也会给你招来厄运。”
“师父,这话说起来,未免太冷了一些。”岳安愉轻叹。
“也不是说你不可以帮别人,只不过,你要在你没有预见未来的情况下,在当下尽你能尽的努力,去帮他们。你以后也要记得,不要常常算卦,命越算越薄,没有实在不安或者左右为难的事,不要随便算卦。”道长语重心长地说,“你也不像是缺衣少穿的,不必为了吃饭,天天摆卦摊泄露天机,丫头,不可不慎重。”
“我明白,我明白。”岳安愉重重地点头。
“真明白了吗。”道长笑起来,摸摸她的头,“丫头啊,你是个有福气的人。永远都要记得,从心而行。”
“嗯。”
“好啊,好啊,我也算是和你有莫大的缘分。”道长看着她,“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么一个拂尘,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希望你以后还能如此心思纯净,不为俗事所扰。”
岳安愉接过拂尘,一愣:“师父,你这是?”
“师父在云游啊,要走啦。”道长起身,笑着看她,“在这里最高兴的事就是认识你。以后如果有缘分,我们还会见面的。”
“师父别啊。”岳安愉也跟着起身,“您留在这里不好吗。我们家里也算殷实,倘若您有什么要求……”
“不是为这些。我只不过是走惯了。”道长收拾着包袱。
“师父你稍等,我随身没有银两,我回去凑一些,您路上用。”岳安愉要跑回去。
“不用,师父什么也不缺。”道长一拽她,“走吧,倘若真舍不得师父,送我一程就好。”
岳安愉挽着他,他最后看过这座城,商贾云集,如此繁华的地方,在他看来,不如那些渺无人烟的山川有趣味。临走最让他舍不下的,反而是这个认识不到半年的小姑娘,像他孙女的年纪。他曾经有个女儿,他却没有好好地疼她爱她。
“就此别过,小丫头。从此之后,山水有相逢。”他笑着挥挥手,离去。
岳安愉含泪看着他,有些怅然若失。
她跑回城里,卦摊空荡荡的,她心里也跟着空荡荡的,就跑到茶馆。
叶城正在后院晒太阳,就听见岳安愉的声音喊着“祖爷爷”,忙起身出来迎她。
“祖爷爷。”岳安愉抱住他,“我师父走了。”
“你师父是方外之士,当然是来去如风。”叶城笑着拍拍她,“以后要是没意思了,祖爷爷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