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远+番外(22)

沈君然摘下面具，精致的面容便呈现在陶言的面前。一张稍带英气，又不缺乏女孩子柔美的面孔开口道；“我以为我选面具的品味够独特了，没想到还是撞脸了。”说完便露出大大、干净的笑容。陶言闻声也伸手揭下了自己的面具，清秀柔和的脸庞暴露无遗。两人就着派对熙熙攘攘、喧闹嘈杂的环境在人头攒动的会场一眼万年。

沈君然在之后曾对陶言描述过两人初见时，当时自己的心情。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便是沈君然当时所有感受的最好的浓缩。

夏成蹊在青海西宁一家当地的报社实习，专门负责社会问题版块的撰稿。实习已快三个月，夏成蹊的工作基本上步入正轨，不像当初刚来时摸不着头脑，对一切工作流程都有些陌生。周围的同事都很忙，总是忙着打电话、跑新闻，不大像夏成蹊曾在大三实习过的那家公司的办公作风。可能是因为一个负责的是社会问题报道，一个是国际新闻英文版的缘故吧。

副主编此刻走出办公室，看着办公室里寥寥无几的同事，因为大部分的人都出去跑新闻了。

“夏成蹊，你跟我出去一趟。”苏清沫看着低头伏案工作的夏成蹊喊道。夏成蹊便停下手头的工作，带好各类要用到的东西，起身跟了上去。这不是她第一次跟着前辈出去跑新闻，但跟着副主编苏清沫倒是头一次。苏清沫穿着黑色的双排扣西装，下身是深色牛仔裤，将整个人衬得干练，成熟。

夏成蹊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三十，便拿出手机给陶言发了消息：言言，我现在要出去跑新闻了，下次我们再视频，好吗？陶言和夏成蹊一般将俩人的视频时间定在上午的十点，那时办公室的同事大多不在，陶言也结束一天的培训窝在加州的公寓里。两人便开着视频的摄像头，不时聊上两句，但大多时候都保持着沉默，原因是夏成蹊实在是不会怎么聊天。

苏清沫进电梯后，简单介绍了一下今天这个案子的主要内容，以及出发要去的地点。案子很简单，一个行窃成瘾的十五六岁少年因行窃未遂，在与受害人纠缠打斗的过程中错失伤人，导致对方身中数刀，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死亡。本来该案子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值得报道的价值，但其特别之处在于；这位警察眼中的偷窃惯犯却是一位只有五岁男孩口中的好哥哥。这位哥哥会为自己买零食，买玩具，甚至在晚上还会给自己讲故事，还答应他以后挣到钱会让小男孩去上学。更为重要的是，这位小男孩与少年没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是茫茫尘世、天涯沦落人的同病相惜。两人都是没有父母管教的孤儿，只不过五岁儿童是被拐卖的，而前者是被抛弃的。

俩人要去的地点便是当地的警察局。苏清沫似乎对警察局熟门熟路，很快便和处理本案件的警察聊的火热，俩人寒暄一番后，便切入了主题，主要内容涉及事发的具体情形以及行凶者的身份信息。夏成蹊在一旁认真听着，不时提笔记住其中的关键信息，以便之后撰稿的需要。夏成蹊见两人似是结束了正式谈话，便插嘴道，“那现在那个孩子在哪里？”

警察明显顿了一下，他刚才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苏清沫身上，几乎都没有注意到存在感不强，默默端坐在一旁的夏成蹊，“我们抓捕嫌犯的时候，是在嫌犯的出租屋里，那个孩子也在，看到我们给他哥戴上手铐，死活要跟来，现在不就在外面傻坐着呢，谁说话也不搭理。”说完便又堆起满脸讨好的的笑容，和苏清沫插科打诨起来。

夏成蹊来到外面，果然见光溜溜的椅子上坐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不禁有些奇怪自己刚才进警局大门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小男孩穿着有些破旧和褶皱的衣服，低着头看着地面。脸上的皮肤干燥、红红的，一看就是青海当地高原山区里长大的孩子，这里海拔高，天气干燥，皮肤上容易形成高原红。夏成蹊慢慢朝小男孩走过去，在他身旁的椅子坐下。夏成蹊发现小男孩原来低头看着的并不是地面，而是自己脚上穿着的一双崭新的运动鞋，她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夏成蹊脸上挂起笑容，“你这双鞋真漂亮，是哥哥给你新买的吧？”说着还伸出自己脚上的鞋子和小男孩的碰在一起对比，“你看，姐姐的鞋子和你的一比，显得好丑啊，就像老奶奶的鞋一下。”

小男孩听完夏成蹊的话笑了起来，抬头看着夏成蹊的眼睛如湖水般清澈。小男孩突然低下腰，伸出小手擦拭着鞋邦边缘的一点脏东西。夏成蹊掏出包里的湿巾，仔细地帮小男孩擦拭着有些脏兮兮的小手，她发现小男孩的指甲很干净，不长，指甲盖里也没有任何的脏东西。他突然对此刻正在等待受审的少年产生了好奇，一个会定时为小弟弟修剪指甲的人，她想绝对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果然世间之事并非非黑即白。

小男孩突然抬起头，一脸真诚又有些小心翼翼，“姐姐，警察叔叔会放哥哥出来吗？哥哥不是坏人。”坚定的目光、担忧的神情这些本该不是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表情。

“当然会啊。不过现在哥哥犯了一个错误，错误还蛮大的，所以警察叔叔要惩罚他，就像你要是不听话哥哥肯定也会惩罚你一样，对不对？”夏成蹊伸手摸摸小男孩的头，小男孩的头发很软，细细的。

小男孩重重点头，似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脸上凝重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

“冬冬。”

“冬冬？很好记的名字。姐姐现在肚子好饿哦，待会冬冬一起陪姐姐吃饭可以吗？”

“夏成蹊。”苏清沫早已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两人的互动，此时她朝夏成蹊走过来，右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

第29章 陶言从美国回来了

苏清沫在小男孩的面前蹲下身去，抬头认真看着小男孩。夏成蹊看不懂苏清沫那看着小男孩时复杂的表情，只觉得那表情里参杂着很多内容。

“夏姐姐现在有我陪她吃饭，要是有机会的话，冬冬再陪夏姐姐吃饭吧。这些吃的是哥哥托我带过来的，你要乖乖等着哥哥出来知道吗？”苏清沫的手抚上冬冬瘦弱的肩膀，语气平静地说着这些话。夏成蹊知道，这些吃的是俩人从公司楼下下来时，苏清沫在附近的便利店买的，她当时只以为是她自己私下的需要，没想到……

苏清沫说完便起身，用眼睛示意夏成蹊是时候该走了。两人并肩走出警察局，准备回到车上。

“你带他去吃一顿饭又能怎样？吃完再带他回来警察局？还是自此一直照顾他？苏清沫突然扔出这么一句，险些让夏成蹊措手不及。夏成蹊明白苏清沫的意思，便也没有说什么。

“冬冬这种情况之后会怎么处理？”夏成蹊问出了心中的关切。

“先送孤儿院，不可能一直呆在警察局里。”夏成蹊知道冬冬是人贩子拐卖过来的，而寻亲的路何其漫长，又或者根本没有终点。

夏成蹊发现苏清沫虽在衣着和妆容上精致，但似乎在其他事情上并不是很在意细节，当然在工作上除外。经过几个月的实习经历，她早就领教了苏清沫在工作上的严谨和一丝不苟，从选题、稿子内容到排版，她从来都是把每个人的工作安排地井井有条，力图做到最高效。因此，在俩人随意走进一家稍有些脏乱的快餐店时，苏清沫并没有什么不满或是嫌弃的表情。

俩人走进快餐店时，明显还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之后两人坐定，开始低头吃饭。

“据我所知，你大学专业是英语，还曾在一家不错的传媒公司负责国际新闻英文板块，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到青海，当一个社会问题记者。”苏清沫在翻看夏成蹊的履历时，心中便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可能是因为国际新闻太抽象，似与人相关，又不与人相关。至于青海，不过是内心的执念罢了。”

“既然如此，我只能说如果你选择这条路，便做好面对生活真正面的准备。”苏清沫有些严肃地看着夏成蹊说到

夏成蹊随即抬头迎视对方的目光，目光自然但又透着股坚定的力量，“我明白，谢谢苏副主编的提醒。”说完唇角还勾起了一弯微笑。苏清沫从这平静的语气和坚定的目光里，似是看到了自己当年的样子，只是唇边的那抹笑容让她明白，眼前的人和自己终究还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