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10)
说是陪她下楼，真到了餐厅洛尘依然没撒手，顾永清像是早料到这样的结果，毫无挣扎地陪着她坐到餐桌旁，静静看着她喝粥。
吃完早餐，两人又一起去了李念雨的房间，这次顾永清倒不再流连于书架，而是在这间巨大的卧室里随意地漫步，观赏起了装点在四处的饰品。
“他喜爱收集珠宝首饰，刀剑武器。”李念雨走在顾永清身旁，看着她的目光在那些宝物上扫过，“其中有些应该属于他的战利品，顾少校若是不介意，看到喜欢的可以拿走。”
这么大方？
洛尘之前有过的那种感觉又冒了出来，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她看向李念雨年近四十但风韵犹存的脸，总觉得在脸上看到了些…慈爱？
什么鬼，洛尘快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又看了一眼，洛尘纠正了自己的错觉，应该是极力隐藏的感激才对。
大概是顾永清帮过她什么忙？
“多谢夫人好意。”顾永清依旧一脸寡淡，继续看过一个个藏品，最后，目光在一副碧玺手串上停留了下来。
顾永清端详了那手串片刻，神色没有改变，但眼神无疑是很感兴趣的。
“顾少校若是喜欢，这手串就送给你了。”李念雨也意识到了顾永清的心思，取下手串塞进顾永清手里。
“多谢夫人。”顾永清道了谢，将手串戴到了腕上。
洛尘在一旁见顾永清这么干脆地收了这份礼物，一时有些呆滞。
她直觉有些奇怪，顾永清不像是对珠宝有兴趣的人，也不像是随便接受别人赠予的人。
但是这手串也没有什么玄机啊，至少她全程都在旁边看着，没发现任何特别之处。
门外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几人瞬间警觉，走到门边，正撞见一队士兵闯进了赵处长的房间，把一脸错愕的赵处长拖了出来，接着就封锁了赵处长的房间，开始在里头翻箱倒柜地搜查，乒乒乓乓的声音把洛夜都引了出来。
“又来了。”洛尘抱着胳膊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闹剧。
赵处长在一头雾水地被押走后就被丢进了审讯室，等了一会儿后就迎来了小布朗。
“赵中校，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吗？”小布朗笑容可掬。
“不知道，”赵处长愤怒道，“子爵阁下不必卖关子，直接告诉我原因吧。”
“牢房里的三个犯人，包括雨上尉在内，都感染了鼠疫，”小布朗冷冷地看着赵处长，“赵中校对此没有什么好说的吗？”
赵处长一愣，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困惑，“牢房里环境艰苦，老鼠横行，公馆里又本来就有鼠疫患者，他们感染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发现鼠疫后公馆内便进行了全面的消毒处理，牢房里不会有老鼠横行的情况发生，”小布朗笑容消失，冷冷道，“而这三个人同时感染鼠疫，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的饭菜出了问题。”
“所以呢？”赵处长仍然一头雾水。
“他们的饭菜向来由专人负责，从未出过差错，只有昨天，”小布朗直视着赵处长，“中午送饭时出现了一个小插曲，赵中校应该还有印象吧。”
“送饭的人撞到了我，我记得，”赵处长说，“怎么了？”
“你换了他们的水。”小布朗说。
“水洒了，我随手拿了花瓶里的水代替，”赵处长说，“有什么问题吗？”
“赵中校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小布朗失去了耐心，“花瓶里的水里有鼠疫杆菌，一定是有人投放的。”
赵处长一愣，随即被激怒，阴阳怪气道，“子爵阁下的意思是我投放了鼠疫杆菌喽，接下来是不是还想把公馆里发现的鼠疫都归结到我的头上啊，毕竟在我们几个人来之前，或者说，在子爵阁下来之前，这公馆里，哦不，整个东阳都从未发现过鼠疫呢。”
小布朗沉下脸色，“赵中校最好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免得受皮肉之苦。”
“那么子爵阁下不妨说说，我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赵处长冷笑着反问。
“很简单，你就是春风，你策划了我父亲的死亡，因为他曾剿灭了大量焚天组织的成员，接下来试图谋杀我和我的弟弟，因为我们是布朗少将的儿子，”小布朗语气肯定，“又因为你的同志背叛了组织，所以你决定以同样的手段除掉他。”
“听上去真是完美无缺，”赵处长说，“子爵阁下应该知道，布朗少将在去世之前，其体内已经被私人医生常年累月地注射了慢性.毒.药，如果策划这一切的真的是我，那么我明明可以让他不知不觉地死去，又为什么要突然改变计划，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这就要问赵中校了，”小布朗胸有成竹，“或者我应该叫你，春风？”
审讯室的门突然开了，有人跑进来，递给小布朗一封拆了火漆的信，赵处长见了这封信，脸色突变。
小布朗接过信封，抽出信纸，瞥了一眼，面色也是一变。
这是一封遗嘱，上面是他父亲的笔迹。
“…因阿诺德与乔治均为混血儿，因此我的财产将由我夫人，乔治与阿诺德均分…”
“赵中校，”小布朗突然开口，看向赵处长，“这封信是你拆的？”
赵处长下意识地想张口否认，又仿佛想起了什么，突然打住。
“看来赵中校是懂亚马利语的。”小布朗说。
“子爵阁下说笑了，我并不懂。”赵处长强撑着回答。
“为什么要撒谎，”小布朗咧开嘴，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我刚刚是用亚马利语问的赵中校问题，赵中校若是真不懂，下意识的反应应当是立刻问我我在说什么，可你下意识的反应是张口回答，反应过来后才选择了沉默。”
赵处长迎向小布朗看自己的眼神，再结合之前小布朗的表现，公馆里发生的一切突然就有了眉目。
“不知道子爵阁下是否听过一个词，”赵处长见小布朗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像在看死人了，索性破罐破摔，“贼喊捉贼。”
“再硬的骨头上了刑架也撑不住，”小布朗现在只想在王司令来捞人之前把这人给处理了，不再多言，“上刑。”
☆、碧玺手串
突如其来地又少了一个人，再吃饭时大家都十分沉默，原本便空旷的餐桌愈发的空荡了。
午餐时赵处长没回来，晚餐时赵处长也没回来。
听说牢里的那三个人都已经被转移到了环境好一些的房间里，医生进进出出，好像是因为他们感染了鼠疫。
洛尘看着顾永清永远没什么神情的脸，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杀机。
她能感觉到赵处长如今的下场绝对和这个女人有关。
“你又看我做什么？”顾永清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洛尘。
语调早已不复当初的冷硬，仿佛卸下盔甲的刺猬，眸子里的疏离也已经消失，染着点点的暖。
“看你好看。”洛尘顺嘴答道。
顾永清已经习惯了她的没个正经，轻笑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阿清，你好像换书看了，”洛尘说，“之前我看你看的书都是用亚马利语写的。”
“换换口味。”顾永清轻描淡写道。
洛尘点点头，也低下眸子，安静看书。
罢了，与她有关也好，无关也罢，她都相信她。
她是不会害自己的，洛尘对自己说。
夜深人静，只有审讯室中有隐隐约约的惨叫传来，挑动着每个幸存者的神经。
“赵中校经常混迹于烟花柳巷，人尽皆知，”小布朗声音低沉，“但很少有人知道，能让赵中校留下过夜的只有一个姑娘。”
刑架上的男人抬起血迹斑斑的脸，眼中第一次闪过恐惧。
“雨上尉有一句话说得对，”小布朗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软肋。”
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又有一个人被推进了这座人间地狱。
“你放开她！”赵处长看清了这个新的牺牲品，红了眼睛，失控地吼叫。
“放开？”小布朗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这恐怕由不得赵中校，不过赵中校也别担心，她的生命暂时没有危险，不过如果赵中校继续执迷不悟，那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她只是一个□□，□□的命，”小布朗顿了顿，“一文不值，杀了也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