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番外(125)
怀梦的手虚搭在我的发上,我抬头去望她时,只见她颇为紧张的低着头,念道:“师傅,真的,真的在动。”
所谓得瑟需及时。
本君得瑟的本领可谓练得炉火纯青,微抬下颚,骄傲道:“嗯嗯,自然是在动了,据本君严密推理得出结论,这孩子是对她阿娘我为她起的名字感到满意才做出赞成的反应。”
怀梦无奈的翻着白眼,咬着唇道:“师傅,就你最能瞎掰。”
我不理她,只又低了头,与孩子说话。
她却也不再说话,只静静的,帮我梳理着头发。
正在本君说得起兴,让卡卡以后要保护好娘亲的时候,我却分明感觉到,脖颈上滴落了些微温热透凉的液体。
我本欲抬头,奈何抚着我的手,温柔却坚定的让我的脸贴在她的腹上。
任何的喜悦都是偷来的,如今便是这偷来的喜悦,也时不时的透出了伤感。
我不再说话,只用手圈住了她的腰。
“师傅,”良久之后,怀梦才用还透着湿意的嗓音喊我,“徒儿是不是胖了很多?”
我打着笑调调侃道:“是了是了,胖得师傅都抱不过来了。”
她放手,改扶在我的肩膀上,我便也就顺势起来,坐回了软长椅上。
当我望见她的脸色时,那调笑终于装不下去了。
“师傅,你愿意等徒儿么?”
她望着我的眼。
她的眸子那么清澈透亮,晕着不明显的水雾,却坚定的让我心慌。我已经有很久没有那么仔细的看过她的眼睛了,因为我怕,怕自己的害怕与不安,被她看穿。
“不愿意。”
我回答她的声音那么沙哑,便如同当初一般。
她勉强笑了笑,我却终于忍不住将她抱进了怀里。
“怀梦,”吻着她的发,我不晓得自己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说,“你想想孩子吧,想想孩子。”
她的头埋在我的肩窝里,我却不晓得,她是在点头还是摇头。
世间之事,总得要有个完结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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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六
西北海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又称不周负子。
不周山顾名思义,便是不甚周全,有所缺欠的山体,也因此,成为了凡世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通道。
只在共工怒撞不周山之前,此山虽然不周全,却也无大碍,不如说,便是那不周全才使得它成为支撑天帝的梁柱。
自从灵脉遁走这将近十万年里,世间几番沧海桑田,多有苦楚。山河破碎,几经轮转。
希望这些都能在迟来的填山之举中,走到尽头。
过往来阿舅这边,时不时都能感觉到震动,不是那边的封印松了,便是这边的灵阵毁了,只这次,我站在山头向下望,觉到了无尽的平静与苍茫。
令羽站于我身侧,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什么。
“阿羽,”我喊他,不想仿似惊了他一般,“你怎么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愁的?”
我这句话,实不是想讽他。令羽的性子,本君清楚的很,也根本不在意这些。
“只是,”他状似无意识的念了一句,却突然改口道:“阿念,你此番实是义举,令羽自当月月来祭拜你。”
我扯了嘴想笑一笑,却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没有那么深厚的功力,只得作罢。
令羽这人实在是死脑筋的很,只以为自己将生死置之度外便人人都是如此,在我面前说我死后的事,实在是有些让人哭笑不得。
“那阿念就先谢谢你,”干巴巴的应了一句,却发现他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故而又问道:“你却是皱什么眉,既然已经选定明日,自然不会再出什么岔子的。”
他叹了口气,放下了背负的手,苦笑一声道:“其实也不是别的事,只是阿棉姑姑昨日被闻素上神捆回云中之国,阿爹又骂了我一顿。”
“这件事我不是向阿舅解释过了么,阿姆要以命换命,他也不同意的。况且此阵数后果未卜,实是险招,对于不周山有害无益。”昨日闻素终于在令羽口中问出阿姆所在,将阿姆带回了云中之国,我和着闻素一块儿来的,见着阿舅时,果然见着面色很是不好。“阿舅是被阿姆给蒙了,如今说清楚,自然不会待你怎样的。”
他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我的话,只眉头仍然没有展开。
“令羽,你实话实说,是不是因着阿姆那阵,不周山出了什么岔子了?”想本君与他相处那么多年,对他甚是了解,绝不会因着这事而愁眉不展,唯一可能的,便是关乎到不周山安危的事了。
令羽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阿念,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我自心里嘀咕着:本君被瞒的事情还少么。却听得他继续道:“阿棉姑姑在不周山最深处设了一个阵,我一直解不开,便是连爷爷也未曾见过,虽然摒弃不用,可据我所查,此阵隐隐有所动,仿似活物一般,不周山的封印今日已经出现大规模的松动了。”
暗自咋舌,阿姆做事实在有些不顾后果,令羽他从来把不周山看得比什么都重,也难怪会如此忧心了。“我去找阿姆,让她将阵解开吧。”
令羽的笑容越发苦涩,摇了摇头道:“当日闻素上神自然也是问过姑姑了,只开始她说什么也不肯,后来才坦言,此阵是她在一本残页里找到的,根本没有解开之法。”
如此一来,当真是毫无办法了。本君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最后道:“反正明日之后,不周山已不需要封印了,你且将心放宽。”
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我的话。
此时我也没有什么事情,明日之事业已准备妥当,只是说要回去,却又有些不敢。
这种心思实在是复杂的很,明明能与怀梦相处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却又不敢去见她。
待我回到云中之国后,已近晌午。
族里的气氛很是压抑,而我心中竟然生出了一种恐惧。不是对于死亡的,而是对于他们望着我时的眼神。
阿姆将事情闹得太大,再一次被闻素关进了当初沉睡的灵魄洞内。
一路上,我的脑子都有些纷乱,到得自己行宫,只将门一关,便胡乱的躺到了床上。
想本君这把年纪,临死体验并不算得少,也免不得几次危机突至危及性命的,却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么平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翻了个身,将脸埋进被衾中。
我甚至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突然念起不知道听谁说过的一句话。
世上,总会有那么两个人,一个教会你放下,一个,教会你放不下。
死亡并不可怕,可当你有那么件放不下的事,或者那么一个放不下的人时,心里总会不甘。
我胡思乱想着,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临阵怯死,这时候,门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不用想,便也晓得是谁了。
那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师傅。”
她只是这么叫我,我便也晓得,里面所包含了多少说不出来的话。
我抬了头想要应她,却感到什么卡在了喉间,竟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待得用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面上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湿成了一片。
正在我觉得这副光景被怀梦看到甚为丢人时,她已经兀自推了门进来,又冲着我叫了一句,“师傅。”
她的目光直直的便望到了我,只惊得我一边连忙用袖子掩了眼胡乱抹了下,一边应道:“嗯,你来了。”
从袖子底下,我能望着她一双清雅娟秀的云鞋,向着床边一步步走来。
我并不晓得自己脸上是什么模样,只怕泪糊了脸,太过难堪,掩着的袖子便一直放不下来,直到怀梦的手触着我的手臂,又坚定的拉开时,我才缓缓松了力道。
“师傅,”怀梦坐到一旁,握着我的手,神情轻柔和祥和,“这么大还与徒儿玩捉迷藏么?”
我尴尬的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却不晓得该说什么。
“方才徒儿去见过阿姆了,她还带着好大的火,”怀梦仿似没有在意,继续道:“她嘱咐我,一定要告诉你,明日仪式之前,务必去见一见她。”
“自然,”此时,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着她点头道:“师傅自然是要去见阿姆一面的,只怕日后本君不在,阿姆会过度悲伤,或而更将这怨恨添到闻素身上,这样两人便真的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