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卿辞+番外(30)
阳织咬了一口,故意和晏喜唱反调:“都来荣城三年了,我又不是没吃过。”
“荣城这块地方属于淮南,气候没有东山那么湿润,可还住的惯?”
阳织想了想,认真说:“荣城春夏秋三季都挺好,也就冬天干燥点,不过那会我都回东山了,所以不打紧。”
略微停顿,继续开口:“有一件事早就想问你了,别想瞒着我,老实交代吧,姐姐刚出狱那会跑去哪里,待了半个多月才回来。”
这话题跳跃的有点快,晏喜倒是早就习惯,不意外的握住阳织的手靠近了些,小声说:“这件事是秘密,我也是猜的,不知道对不对。”
“我猜,”声音压的很低:“多半是被女皇安置在寝宫了。”
阳织神色没变,狠狠咬了一口桂花糕,像是在咬什么仇人。等到将桂花糕全部咽下肚,才幽幽开口:“早就看出不正常了,笨蛋阳缕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枉我如此关心她。”
“是不够意思,太不像话了。”护妻的晏喜丝毫没有在背后说朋友坏话的负罪感。
“你觉得,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她,上次巡游四周的流苏全遮得严严实实,连个衣服边角料都没看见。”阳织撇撇嘴,很是不爽。
“我去御前轮值次数不多,所以根本不了解她,”晏喜说着,狐狸眼又冒出金光:“你要是真想知道皇帝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如去问阳缕,她说的保证比我全面、比我透彻。”
一巴掌挥到晏喜脸上,阳织一脸看白痴的表情:“这种事儿当然不能问当事人咯。皇帝这次把我姐姐关进大牢,我记仇的很,她们要是真……那我就是皇帝的小姑子,再怎么说也得多了解她一点。”阳织皱起眉头,“我担心将来按她的性子,说不定还会这样对我笨姐姐,到时候可怎么办?”
晏喜点点头:“你考虑的真长远,不排除有这种可能。唉,皇帝喜怒无常谁能猜到她在想什么,我每次去当值从没见过她笑,就是一直摆着冷面的。”
“姐姐喜欢这种?!”
“这只是我见到的而已。反正我是心存敬畏,御前的气压真低,做什么事都会束手束脚。而且皇帝话也少,有时候向她启禀一个问题,半天得不到回应,冷汗都能冒出来。”
“这么可怕?”阳织半信半疑。
“我骗你干什么,还是我的阳织好,善良大方活泼可爱。”晏喜时刻不忘吹捧娇妻。阳织轻哼一声,得意至极。
“想念东山吗?”不想再谈之前的话题。
“有什么想不想的,每年过年都要回去陪师父,我才不像阳缕那么没良心。”
晏喜失笑,抬手抹去阳织挂在嘴角的糕点屑:“你姐姐可是大忙人,而且有越来越忙的迹象。”
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么亲昵的事儿,阳织别过头,又啃了一口桂花糕。
第28章 27后山桂树
“今年过年的时候,我随你去东山,你师父的那位朋友是哪里来的?”
“不是和你说过,你怎么忘性这么大!听那个口音也知道是南方的啊。”
晏喜握住阳织拿着桂花糕的手,在她手指尖上飞快落下一吻,然后说:“我的意思是,有多南。江南郡是南方,而……南蛮,也是南方。”
“我,我哪知道!”阳织慌忙把手背在身后,色厉内荏的瞪着晏喜。
“逗你玩的,早就猜到你不知道。”晏喜越看越欣喜,“我们去酒楼吧,娘子。”
“谁是你娘子,不害臊!”阳织忍不住碎她,“要说,也是我是相公,你是娘子才对!”
“行,那我们就去比酒,今晚看看谁是相公,谁是小娘子——”
晏喜被阳织追着跑起来,最后的声音拉的老长。
晏大人可以带着自己的小娇妻在大兴街头上闲逛,然后去比拼酒量;可是我,只能陪着皇帝日复一日在御前处理政事,真是劳苦命。
御前未免太枯燥了。如果让皇帝知道我这般腹诽,肯定又没好日子过。
金秋,运河北线开始动工,传来许多工程的进度,我一一确认汇总给皇帝。
皇帝快速审了一遍,用朱砂笔在别人连篇累牍的折子后面只留下两个大字:“已阅”,真是惜字如金的不行。
她缓缓抬头,盯着我看,被她盯的发毛,摸摸鼻子不知哪里又出了问题。
半晌,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欣慰,她朱唇轻启:“阳缕,让你做内阁是屈才了,可愿意做我大兴的丞相?”
“真的吗?”飞快的反应过来,首先就是惊喜,没有一点遮掩。
这人真是……不知是蠢还是大智若愚。
“臣愿意愿意!”从惊讶中回神,点头如捣蒜。喜悦溢满胸腔,我的皇帝陛下终于要重用我了!
皇帝若有所思。
如若是其他大臣,必然先谦虚一番,就算欣喜若狂,也决不会在明面上如此不遮掩的表现出来。只有她,眼神里的兴奋止不住流淌,肆意张扬的像明媚的太阳,像闪闪发光的大河,带着热气和温度,能够融化古板的、尘封已久的寒冰。
隐藏情绪、遮掩心思、试探人性,这是皇帝与身俱来的技能,是自幼在高耸宫墙中被磨砺捶打出的硬壳,像镣铐一样牢牢锁住天真与纯粹,自由与随性。然而这些技能,在阳缕面前全都失了灵。
这般光明炽热,让总是在阴谋中思量的人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向往。
“今年秋收之时,朕就下旨。”稳了稳心神,皇帝一言九鼎。
“好,我等着。”忍不住咧开嘴,露出牙齿。
皇帝将朱砂笔一放,舒了口气说:“已经有许久不曾休息了。今日,可想出去逛逛?”
“嗯,真的吗?”刚刚得到她给的承诺,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过来。”
她拉着我去屏风后的小屋子,不知从哪里找出两件常服,一人换上一件。皇宫里的衣服,就算是常服,用的也是上等料子,绣着少见的花纹,只不过是衣摆、袖口处小了一些,更方便行动。
换完衣服,她又带我从偏门出了议事厅,在内宫里走了许久,来到一座很高的楼阁前。
“原来这就是我一直都能看见,却不知道在哪儿的钟楼。”看着高耸的楼阁忍不住感叹。
刘月盈脸上荡出一抹浅笑,进入楼阁,但没有踩楼梯上去,反而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掀起一处石板,露出了黑黢黢的地道。
“从这走。”
有点害怕的看她,脚下没动。刘月盈不由分说抓住我的手,把我拖了进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只能感受到我们两人的脚步声,以及她牢牢扣着我的手。
慢慢的,前方隐约有了光亮,最后那白光越来越强,能够看清楚地道四周的墙壁。
又走了数十步,豁然开朗。
这是一座很高的山坡,种了好几颗桂树,地面上的青草还没来得及枯黄,桂树中最高大的那颗已经长满了黄澄澄的桂花,细小的花瓣密密麻麻在枝头休憩。
而远处,是滚滚流淌的江水。
“这是皇宫的后山,当初选址的时候皇宫就依山而建,站在这儿能看到北边的淮江水。”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沉寂的气息消失不见。
“怪不得整个荣城被称为淮南,原来北边被淮江水围绕着。”第一次直观的见识到这般景色,有一种胸襟扩大的感觉。古人说,江水流逝往往代表着时间的白云苍狗,而我,正是逆流而上。
“小虑,你是不是,对月华……有意见?”清澈沉稳的声音缓缓流淌,少了冷意。
她虽然是随心而问,不过这么突然,倒不知如何回答。
因为,我是江水远处的人。
不舍昼夜奔腾的水带走了时间,让我出生在几十年后,知晓许多现今不可能知晓的事情。正因为了解历史,所以我无法自拔的崇拜她。她在历史上那样年轻的香消玉殒,让我难以接受,所以对继位者百般刁难,怎么样都看不惯。这样怪力乱神,不能随意与她说。
她见我不答,叹了口气:“父皇选我当储君,自然对月华的要求没那么严格,从小宠到大。她如今也十七了,是我大兴的长公主,你多少要给她些面子。”
看着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而且对我这样轻声细语的说话,涌起难以名状的感觉。像沾了蜂蜜的羽毛轻轻刮过心间。所以,哪怕她还对我心存顾忌,也无所谓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