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同人)临剑待风雨 云城万里轻(58)
张良不由得加紧了左手的力量,提着剑飞速上前。四人手举长刀,自他头顶和两侧攻来,张良转身将云微护在胸前,右手向后甩去,凌虚脱手旋转,剑尖掠过右侧一人的咽喉,旋转着又将左边那人一击毙命。干脆利落的收剑,他扫了一眼尚有几步距离的追兵,闪入小巷中,几个起落后身形便没入了青石板路边的树丛中。
洵望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恶狠狠地看向身侧,洵丘的身影在最后一次声术的施展结束后当即如断线的木偶一般倒地,脸色迅速灰败下去。洵望闪身到她面前拽起她的胳膊,体内空空如也。
“见鬼!她把内力都泄了出去!”洵望暴怒地甩开她的手臂,后者伏在祭台上的身形以极快的速度如枯木朽化坍塌,在一阵风后化作了轻烟,“给我追!”
第47章 四十六
一路上的追兵在他身上留下不少痕迹,张良提气解决了一个拿刀砍向他脖子的黑影,一刻不停地往小圣贤庄奔去。天已近乎完全黑,深蓝色的夜幕下小圣贤庄围墙的琉璃瓦散发着变幻的光泽。张良足尖点地猛地用力,整个人越过那围墙落入庄内。门外厮杀声紧随而至,张良心中一凛,飞身赶向庄里的深处。
怀中的人似乎动了动,张良有一阵的愕然,却在那人挣脱出来双脚落地的时候停下了飞奔的脚步。
空气中隐隐蛰伏着一股血腥气味,云微的一身淡红色曲裾已有几处被染成了鲜红。大门处的灯火被凌厉的攻势掀翻,火苗簇簇落在了院子里。她双目直直盯着大门的方向,而那张脸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
张良心一颤,似感觉到什么东西缓缓下沉。
“他们追来了。”云微开口,脸上没有分毫的波澜,傍晚的昏暗夹杂着星点火光,木然不动的身形像是一个站立的泥偶。一股奇异之感涌到心头,张良想说什么,却被这情境莫名地压了下去。
远处噼啪的声响随着风传来,火势似乎开始缓缓地蔓延,吹来的风带着干燥的炎热,和隐隐约约的刀剑厮杀之声,在这即将入春的冬日却寒意刺骨。
“今日的祭典,那人出动了至少上百人监视着桑海城。原本执掌这项任务的帝国军队全部驻守在桑海城郊,将出城和入城的路全部封锁,而正因此,既远驻于城郊,路途遥远,他们便无法插手城内发生的事情。”
云微的声线平稳,而细听却发现那不是平稳,那是毫无波澜的一片死水。张良心中一惊,一个念头隐隐在脑海中酝酿,似一团黑色的轻烟在大海中摇晃,却令他不敢触碰,害怕他的伸手一碰会将什么打得粉碎。
“这些黑衣人本不敢和帝国的军队打照面,原因便是将他们造出来的人不愿将他们公布于众。”云微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声音缓缓而没有一点起伏,“城郊虽远,但多半在山上,城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借着半山的高度尚是能够看得清楚。如此,这支隐藏在暗中的军队,便会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
那个念头在脑海中逐渐地聚拢,张良右手不自觉握紧了凌虚,抑制着双手处细微的颤抖。云微脸上还是没有情绪,张良却不知为何地心跳愈发剧烈,那熟悉得再不能熟悉的面庞此刻却变得极其陌生,让他在此时无法叫出她的名字。
“蜃楼尚未起航,始皇帝还在前往桑海的路途中。帝国虽加强了军备,但未有始皇的副手坐镇,实则是一盘散沙。”云微继续说着,瞳中倒映着远处的火焰与血迹,小弟子们持着木剑,碰上那些人便如同冰块投入沸水,惨烈的厮杀声伴随着刀剑入肉的闷响一阵阵朝这边冲击着,“桑海小圣贤庄儒家弟子数百,那人麾下的军队亦是数百。而现在的情形――”
聚拢的一个个线索如拼图一般逐渐完整,似乎只差那最后一块便能完成。而此时的张良却突然看清了这个念头的样子,脑中轰地一响。
难道说……
“我被带进小圣贤庄,便给了他们一个理由上山要人。我一直是他们想得到的人,因为我是最后一个懂声术的人。”
不!不可能!
一向波澜不惊的双眼中竟闪过一丝慌乱,张良挣扎着抗拒着,却无能为力地看着那拼图的最后一块缓缓嵌进他整片思路的中央。
“――而如今他们得到了,下一步,便是他们踏足的小圣贤庄了。”
嘴唇上的血色在那一瞬褪尽,小圣贤庄的屋子在视野中晃动扭曲。面前的人终于移开了一直盯着大门处的目光,双目对上他的,似两潭古井一般深不见底。
“张良,这场你我之间的较量从未结束过。而现在,你输了。”
出鞘声如长空惊雷,只是那短促的一瞬而后隐没在喧闹中。凌虚剑颀长的剑身泛着青色,张良的嘴唇轻微地颤抖着,鼻尖离她的不过两寸,目光仿佛能把一切都烧成灰烬。剑光清冷,现在正抵在她的脖子上,血珠的色泽恰似那剑上的碧血丹心,沿着她修长的脖子缓缓滑下,没入衣领之内,她的眼瞳漆黑。
火光冲天而起,赶到的大弟子们用自身化作一堵墙扛住攻势。而随着山下的增援陆续赶到,防线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下岌岌可危。
她一动不动,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那架在脖子上的剑刃,像是根本不在乎这凌虚剑只要轻轻一划便可要了她的命。而他的手却先开始了颤抖,他竟不敢让手中的剑移动分毫,竟不敢让那剑刃划开面前之人的喉咙。
“所以你从来都没有说实话,”声线在极度的隐忍与压抑下紧绷如拉满的弓弦,张良逼视着面前的人,“是这样么?”
云微不语,一双眼睛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着远方的哪里。
“所谓的相信我对你的信任,”张良的声音开始隐隐颤抖,眼睛中泛着红色的血丝,“不过是另一种方式的利用,是这样么?”
话音落后是沉默,远处的杀伐低沉而压抑。
云微的眼中短暂地闪过什么,而在对方想去抓住之前便已了无踪迹。须臾,她缓缓启唇,声音轻却低沉:
“他是我的师叔。”
“也是师母的师兄,和兄长。”
“作为掌门人,他带领全门效力于秦已很久。”
云微沉默了许久,终是缓缓吐出八个字。
“师恩在上,师命难违。”
火焰熏干的风拍在脸上如同刀割,张良脸上最后一丝血色随着这一句话完全褪去。
“我劝过你,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云微的声音干涩而无波,手僵硬地垂在身侧,“萍水相逢,很难是同路人。”
“萍水相逢……”张良颤抖地声音重复着这四个字,那双深褐色的眼眸近在咫尺,惨然似看见了什么荒谬,“你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为何将你所知道的都告诉我?”
被他的质问打断,云微有片刻的语塞,而后便似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继续道,“我没有利用你,只是我也想活命。”鲜血被火燎过后的气息伴着语落后的沉默让人胸中一滞,而后她开口,声音低如梦魇,“若不告诉你,终有一日你会发现,然而抉择的人是你不是我,是你在没有几分把握的情况下跟来了。”
“那你为何要走?”张良追问,孤注一掷地揪住她的漏洞,一向为他所傲的云淡风轻,在此刻被混乱的情绪冲击得千疮百孔。凌虚随着右手的颤抖反射着破碎的亮光,剑刃轻动之间血红的颜色愈发刺目,“既然已猜到我会全力护你,为何还不出一言地离开?”
“为何?”云微低声重复道,似是在喃喃自问,尾音淹没在远处伤者的尖叫与冲锋者的咆哮中,片刻过后开口,“欲擒故纵。”
眼前的景物似在这一个瞬间尽数染红,凌虚剑嗡地一响,骤然的杀气震得落叶化作齑粉,凌厉的剑气如脱缰野马扫过她全身。云微不禁闭眼,而那架在脖子上的剑身却未有移动分毫。脑后一松,长发失去了束缚吹散在空中。木头簪子穿过发丝无声掉落,墨绿色的玉石温润安详。
仿佛世间一切都静默了,长发无声地飘落在肩头,而后是一声清响,簪子断作两截。玉石滚落在石板路上,声音清脆。
张良看着它。
墨色尚暖,他仿佛听见心底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张良,”云微声音轻得要飘散在风里,“我记得,你欠着我三个人情。前两个已经还了,还剩下最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