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晓星尘喜欢这些。
过去那两年里没有“走尸”作怪,大片闲暇时光,他经常看到晓星尘坐在桌子前摆弄那些笔墨纸砚。
晓星尘眼盲,但他这方面颇有功底,照样可以凭了感觉写字画画,甚至因为看不到,更加不受拘束,竟是比他之前画得还要传神一些。
薛洋对这些不感兴趣,偶尔跑过来瞅一眼,调笑道道长你这画的是什么玩意,我看都看不懂。
阿箐气得跳脚,她见那苍山劲柏,气势非凡,花鸟鱼虫,真跟活的一样。虽看不懂其中笔法内涵,但直觉告诉她就是画得很好。重要的是,她绝对不允许这个坏家伙说道长的不是。
阿箐叫到:“你当然看不懂,道长画得就是好,怎么的,气死你。
薛洋挑眉道:“你眼睛看不见怎知道道长画得好不好。再说,我不懂,你就懂了?”
阿箐道:“我说好就是好!道长无论什么都做得很好!”
他们又吵起来了。晓星尘笑道:“你不要欺负阿箐。”
薛洋耸耸肩无辜摊手:“哎呦冤枉,明明是这小瞎子欺负我,道长好偏心啊。”
晓星尘莞尔,把笔放回砚台上,将画轴慢慢卷起来,道:“笔墨方面,我的确不够精湛,比不上师兄师姐。”
他这么说,薛洋反而不爽,寻思你那帮师兄师姐有什么了不起。轻巧地走到桌旁道,不由分说地夺过晓星尘手中的画轴,笑道:“那我给你题字如何?肯定就好看多了。”
阿箐下巴掉到地上,愕然道:“你还会写字?”
薛洋得意地一扬头:“那是。”
当然最后好好一张画,在薛洋的一通乱搞下成了鬼画符。
晓星尘喜欢这些,但现下薛洋给他弄来的这些,他动都没动过一下。任凭堆在那里,成了房间角落里的一堆阴影。
“晓星尘。”
薛洋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
“不要再睡了,至少把饭吃完再睡好不好?”
晓星尘不是被推醒的,而是被惊醒的,他一下子推开薛洋的手,连之前的木然都维持不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薛洋本能地一下子举起手来,就要狠狠地打下去——
薛洋这种人警惕性和报复心都极高,谁要是让他不爽,势必第一时间讨要回来,十倍百倍地还给对方,已经成了下意识的本能。
但停在空中并没有落下,半晌干脆甩手放了下来。
如果是之前,薛洋早就想方设法让晓星尘难受,来发泄自己的不甘了,甚至带着某种恶劣的快意,看到晓星尘痛苦,他就有一种扭曲的开心和爽意。
但他发现现在他竟然有点舍不得——也不是舍不得,就是一反常态地下不去手,总觉得晓星尘就这么倚在这里,打哪都不对。
薛洋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一团莫名怒火没地方撒,气得他跑去炉灶前,把碗筷全都胡乱摔在地上。
妈的晓星尘,真是不识好歹,自己是觉得汤圆很好吃,才特意带了一份回来,想让他也尝一下。
第十六章
晓星尘对薛洋避之不及,薛洋却恰恰相反。或许因为有了肉体上的接触,床笫间的缠绵,越发着了迷一般,就算晓星尘靠在那里不说不动,薛洋也能瞅上半天。
当然他不会就那么老老实实地光看就满足了。
薛洋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整天泡在邪门歪道里以炼尸为己任的流氓,缠起人来的功夫却十分了得。
他腻在晓星尘身上,像小孩子抱着自己喜欢的玩具似的,眉梢眼角都是笑。
晓星尘浑身都僵了,推开薛洋就躲,薛洋也没去拉他,兴趣盎然地看着晓星尘慌张的模样。
晓星尘眼盲,但在义庄住得久了,对这里的陈设都颇为熟悉,推开薛洋就往门口奔去。
薛洋闪身先一步过去把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晓星尘觉察到动静,硬生生停下脚步,不然险些就要撞到薛洋身上去了。
薛洋笑道:“道长真是热情,竟要往我怀里钻。停下干嘛,来就来吧?”
不去理那些污言碎语,晓星尘马上换了个方向朝窗户跑去。
晓星尘灵脉被封,身上动作还是干净利落,伶俐非常。义庄的窗子开得低,眼看就要跳出去。薛洋动用灵力,比他更快,又先一步到达,面对面地将晓星尘抱了个满怀。
薛洋笑道:“这才对嘛。”
晓星尘头皮都炸了,猛地推开他,一步步往后退去,怒道:“我不想跟你玩这种游戏!”
薛洋道:“谁要跟你玩游戏,是你自己投怀送抱。”
晓星尘咬牙:“无耻……”
薛洋道:“道长,你骂来骂去都是这几个词,毫无杀伤力,我听都听厌了,不如换个我爱听的。”
晓星尘一步步慢慢后退,薛洋就一步步慢慢往前,紧紧地逼迫他,犹如猫捉老鼠一般,非要狠狠戏弄一番才吞吃下肚。薛洋简直爱死晓星尘这种无能为力的样子了,好像什么都被自己把控着,占据着,压迫着,真是心神舒畅,心满意足。
门窗关闭,满屋子都是薛洋的气息和他紧逼的脚步声。晓星尘腿撞到桌子上,退无可退,差点摔倒,被薛洋一把揽住腰身。
薛洋道:“不如就叫官人吧?”
晓星尘忍无可忍,朝薛洋狠狠挥出一掌。薛洋轻松接住,握了他手腕把他扯近,道:“以道长你现在的功力,打我就等于调情。”
晓星尘哪里听过这样的市井无赖之话。从前薛洋在身边装傻卖乖,虽然也是流里流气的市井小流氓作风,但毕竟没朝他发过什么狠,相反相处融洽和谐。现在用真面目面对他,想说什么说什么,再没有什么顾忌了。
晓星尘虽然愤怒,但以他的心性,还不至于真的跟薛洋逞口舌之争,只想快快远离。但现下以半躺着的姿势被薛洋抱在怀里,就无论如何也受不了了。
晓星尘挣扎得太厉害,还真被他挣脱了,绕过桌子,随即被薛洋按在墙上。
薛洋牢牢地攥着他手腕按在头两侧,腿挤在他双腿之间,将他整个人禁锢在墙壁和自己之间。
薛洋恶劣地笑道:“人都被我上了,叫声官人很正常吧。”
“闭嘴!闭嘴!”
晓星尘浑身发抖,他不想去想起那些可怕的记忆,真的受够了。薛洋却总爱提起,颇为得意的模样。
看晓星尘的样子,薛洋声音竟然带了委屈道:“难道不是吗?”
“你这个疯子!”晓星尘道:“薛洋,你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报复我,不说我,你自己都不觉得恶心吗!”
原本挂着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薛洋道:“我有什么可恶心的,我又不像你这些有教养的人一样洁身自好,我感觉好得很。”
太不可理喻了。
晓星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也不想说了。闭了嘴巴将头转到一边去。他受不了薛洋离他这么近,呼吸都打在他的脖颈间。
薛洋眼里闪过戾色,曲起膝盖在晓星尘腿窝处一撞,晓星尘应声跪倒下去。薛洋蹲在他身前,推了肩膀将他按在墙上,一手捏住晓星尘下颚将他的脸强行扭了过来。
薛洋挑着眉毛,还是笑意盎然,但是这种笑是扭曲且可怖的。
薛洋道:“晓星尘,从霜华染血的那一刻起你就跟我是一样的人了,还装什么清高呢!哦不对,应该比我还不如,不然也不会被我压在身子下面随意玩弄。还什么明月清风,传出去你可怎么——”
薛洋向来一吐为快,恶语逼人,非要全方位地大获全胜。
此时此刻他带着恶意地傲慢地嘲讽着晓星尘,却没有那种压人一头的胜利者的爽意了,心里反而难受起来,硬是闭了嘴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薛洋松开掐着晓星尘的手,站起身来,竟是惶然地后退了两步。
“不是,我是想说,我……”
晓星尘又一次捂住耳朵,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他是真的怕了薛洋残忍锋利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将他的信念,执着,人生全部都划上道道血痕,使他万劫不复。
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薛洋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那样站在那里。
他很想去拉开晓星尘的手,告诉他不是那样的。他想说的不是这些。
其实他是有别的话要对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