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六爷心里也偏着凤姐儿,说的也比较含糊。
不多时,午膳就端了上来。
御厨做的东西,自然比王府里的更精致,但圣人年纪大了,口味儿难免就重了,六爷吃哪一道菜都觉得咸。
但陪圣人用膳,本身就是一种殊荣、一种恩典,吃什么不是关键,好不好吃那也是其次的,和谁吃才是重点。
于是,等六爷用了一顿御膳,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各方打探的人就知道,太子的余党,算是真的保住了。
太子余党欢欣鼓舞,有的琢磨着是不是干脆投到六爷门下,有的却更看好九皇子。
还有的从这次的叛乱中看到了站队的风险,决意缩着脖子明哲保身。
九皇子得了消息,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太子之位,又不踏实起来。
他开始上窜下跳地串联,想要把这储君的名分给砸实了。
等到这月十五的望日大朝,就有许多人跳出来,说什么“国无储君,社稷不稳”,请求圣人立太子。
圣人当时没有明确表态,只说押后再议。
从那天往后,请立太子的奏折雪片儿般的飞到圣人案头。
这其中,大部分都是支持九皇子的,也有不少支持默默无闻的二皇子的。
毕竟太子一去,二皇子就相当于实际上的庶长子了。
在没有嫡子的时候,庶长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
二皇子也就是忠顺郡王吓的当时就称病了。
等太子的百日一过,他就大张旗鼓地捧了几个戏子,对后院的王妃、侧妃都冷淡了。
这招也是绝。
本朝虽没有明文禁止捧戏子,但对养男宠这种事情,总是好说不好听的。许多老学究气得吹胡子瞪眼,其中就有支持二皇子的几个老古板。
还有一部分人是支持六爷的,这些都是原本支持太子的人中的一部分。
他们这点儿人,别说和声势浩大的九皇子比了,就是比起成了新的正统的二皇子,也是寥寥而已。
六爷闭门不出,无论谁来拜访,他一律都是只收帖子,不见客。
有送礼的,也一律退回去,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六爷则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凤姐儿的院子里。
他把其中一间屋子改成了书房,他在东头儿写字作画,凤姐儿就在西头儿看账本管家理事。
见他谁的面子都不卖,凤姐儿不禁有些担忧:“爷把他们都得罪了,不要紧吧?”
六爷正在画一丛兰草,闻言头也不抬,哼笑了一声,随口答道:“不得罪他们,就是得罪圣人。”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福利第二弹!
第110章 王熙凤(四十一)
九皇子声势浩大吧?
可在六爷看来, 他是打着灯笼上茅房——自己找死呢。
他这个九弟,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
这是打量着圣人老了,拿不动刀了?
要不然?也不能飘成那个样子。
还有甄贵妃,自三皇子事败之后, 就拿眼白看段贵妃了。
那行事那做派, 俨然是把自己当成后宫之主了。
以六皇子这么多年对圣心的揣摩, 圣人此时不动声色, 绝对是憋着大招呢。
九皇子也不想想,圣人连宠爱多年的太子都不能容忍,他比起太子, 又算得了什么呢?
哦, 也可能, 在甄贵妃和九皇子心里, 圣人最宠爱的皇子从来不是太子, 而是九皇子吧?
凤姐儿虽然还是没改了那胆大包天的性子, 但有了上辈子的教训, 她对外面男人的事就不怎么多问了。
当然, 这也有王子腾给她找的整套的《大夏律法》律法的功劳。
很多时候,人之所以无畏, 就是因为无知。
因此, 听了六爷的话, 她就不跟着瞎操心了, 只埋着头一心一意地理帐。
六爷画完了一副兰草图, 一边擦手一边欣赏, 等着墨迹晾干,时不时回头看凤姐儿一眼。
有时候,两人的目光会在半空中交汇, 凤姐儿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冲他一笑,明艳而夺目。
所谓岁月静好,大约也就是这样了吧。
等墨迹晾得差不多之后,六爷拿起自己的画作欣赏了半天,中间扭了好几次头,都见凤姐儿蹙着一对柳叶细眉盯着账册一个劲儿的瞅,不由问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凤姐儿回过神来,干脆拿着账册走到六爷身边,往他眼前头一杵,问道:“这几间铺子,都是爷的私产?”
六爷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错。”
凤姐儿就道:“这几间铺子的地段儿都很不错,做的生意也很合适。只是这收益……”
六爷一怔,眉头就皱了起来:“收益怎么了?”
凤姐儿道:“说来也是巧,我的几个嫁妆铺子,也在这两条街上。爷这铺子的收益,赶不上我那铺子一半儿的。”
六爷的脸色变了,一下子胀得通红,怒道:“这些欺上瞒下的奴才!”
他的愤怒之中,还夹杂着羞愤。
毕竟,他在掌管全国钱粮的户部坐镇了那么多年,光每天的流水就要经手多少,竟然让底下的几个奴才给糊弄了……
真说出去,怕是要叫户部那一群笑掉了大牙。
凤姐儿连忙给他顺气,口中道:“爷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管这些小事?管家理事什么的,本就是后院女子的中馈,爷不清楚也很正常。”
她毫不犹豫地就把锅甩给了贺氏,六爷也觉得贺氏本事不济,竟然没看出来有猫腻。
但凤姐儿也知道,六爷本就敬重贺氏,这次贺氏守住了王府,他心里更多敬一重。
再者,贺氏的身体,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她也犯不着和一个将死之人争风。
万一贺氏去了之后,反而成了六爷心里的朱砂痣,她这会儿打压贺氏的行为,就可能成为六爷厌弃她的理由。
因此,凤姐儿又道:“我们这些女子,一辈子困在后院,能有多少见识?也就是我,自小是被叔父充做男儿养的,才知道的多些。王妃是文官家的淑女,在闺中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被下头的奴才蒙蔽了,也是在所难免。”
果然,六爷就叹了一声:“她也不容易。对了,她院子里的东西,不要短缺了。”
“这还用爷说?”凤姐儿含酸地嗔了他一眼,“她是正妃,我是偏房,我这管家也是替王妃管的。说句不怕爷生气的实话,我们这些后院的女人,讨好王妃比讨好王爷你更实在呢。我就算是短了王爷的,也不敢短了王妃的呀!”
六爷哭笑不得:“得、得、得,我不过白问一句,你就有一大车子的话等着我。你一向牙尖嘴利的,我可说不过你。”
凤姐儿噘嘴,得意洋洋:“那是因为我占理。”
六也不跟她计较,直接就说:“如今家里的事都交给你了,这几个铺子你也看着办吧。”
凤姐儿自然不会推辞。
她既然接了这管家的活儿,自然地显显自己的本事,让六爷知道她的能耐。
至于贺氏,凤姐儿不但不克扣她的,还要好医好药地养着她,怎么着也得让她撑到六爷登基。
要不然,贺氏去得早了,圣人脑子一抽,直接指个继妃过来,凤姐儿这边,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然提到了贺氏,就免不了说说二姐儿。
凤姐儿如今是尽量把二姐儿与贺氏绑得更紧一些。
这样一来,待日后贺氏去了,不管六爷是更疼惜女儿,还是更怀念亡妻,第一个受迁怒的,都会是对方,大大地降低了她受牵连的可能性。
听凤姐儿说二姐儿日日去给贺氏请安,六爷沉默了片刻,情绪不明得说了一句:“是个好孩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二姐儿才多大?她日日给王妃请安,定然是她的奶妈子教的,其目的也无非是让王爷看到二姐儿的孝顺。
只是,这个时候的贺氏,究竟愿不愿意见二姐儿,奶妈显然没有考虑到。
也或者是,她想到了,但觉得王妃时日无多,还是多刷刷王爷的好感度实在。
到底是出身和环境限制了见识,二姐儿的奶妈这一手,未免太过急功近利。
六爷多精明的一个人,又岂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凤姐儿瞬间就决定:日后待二姐儿要远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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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期待的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朔日大朝,六爷穿好朝服进了宫,当天就没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