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41)
慈郎垂了一下眼帘:“是有一次执行任务,我抓了桑原的一个小弟,从他身上搜出了药丸……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他问我,长官你要不要……”他到现在还可以回忆起那时的情境,日光很亮,整条街道被照成一片光怪陆离的白,晃得人眼花缭乱,在那样的世界中,他什么也瞧不见,除了对方掌心中的那粒小药丸,小弟唇边有诡秘的笑意,他望见对方眼中的自己,可那张贪婪的脸,那么陌生,他仿佛根本不认识,“我没有上缴,后来他们就经常来找我。一次又一次地来找我……我答应过你的,我那时从那里出来,戒毒所出来,我答应过你,从此都不再碰,可是,仿佛心魔……就这样一错再错……”
迹部握紧拳头,握得指节咯咯做响,他们明知道他的事情,却设这样的圈套,引诱他一步一步万劫不复。
他又问:“穴户和凤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是,你别怪他们。”慈郎点点头,“他们不敢告诉你,我……我也不敢。对不起……我不想你失望。”他望着面前的人,如果这些年,他还有什么可以继续活着,和支撑下去的理由,就是不想让面前这个人失望,“我从他们那里拿药,告诉他们怎么躲避警察,还有一些巡检的情报。但是,我从来也没有出卖过你,从来也没有。一次也没有。他们让我做,但我不肯,真的没有。”
“我知道。”
“我只是需要……需要那些药丸。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会不会?”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慌乱起来,他死死抓着他的手。
“不会。”
慈郎的目光开始变得涣散,但是那神情迫切,带着无比的渴望,仿佛不得到某种确定,就是死也不会甘心:“真的吗?”
迹部用自己的额头抵着他的:“真的。”他说。
“谢谢。”他轻声说。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迹部的声音再肯定不过,“你一直……都是好警察。”
“好警察吗……”慈郎忽然笑起来,曾几何时,这几个字,对于他来说重逾千金,就仿佛他一辈子所求,也不过为此,可是现在这一切,更像一个巨大而无情的血色嘲讽,全部都不过是一场笑话,而他正是笑话中的主角,“那个时候我看着你……我真的很想,有一天能追上你,和你一样……”
“你能的。一定能。”迹部说,“我带你出去。”
慈郎闭上眼睛:“你还记得吗,那天从戒毒所中出来,你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我带你出去,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肯再理睬他,只除了面前这个人以外。他的眼泪流下来,“迹部,我再求你一件事……我要干干净净的去,没有任何案底。”
迹部看着他,从一开始他就想好了,想好了不和他走,他不要这么出去,不要坐牢,曾几何时,以身殉职,是他们每个人的荣耀。可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切究竟还有意义什么呢?他拂掉那张脸上的汗水,血迹,和泥污,这还是当日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淡褐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唇边总像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好。”迹部点头。
慈郎的表情松懈下来,他知道,迹部答应过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那么,还有最后一件事……”他望着他的眼睛,他的手臂抬不起来,他缓缓勾了勾手指,做了个掉转开枪的姿势。
迹部垂下眼帘。
他知道这有多为难,可是……
“我怕疼。”慈郎说。
他微微仰起头,他用全身最后一点残余的力气握着他。迹部拂开那额前的刘海,那目光中都是求恳的神气,他想,这多么像那段日子,他也是这样紧紧地抱住他,可那个时候,即使是咬断了牙齿,他也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他,一次也没有。
在这最后的一瞬,他只求他两件事。
“把枪给我。”迹部转向不二。
不二整个人一震,他又看躺在那里的人,梁木压在他身上,汩汩的鲜血流出来,全身的骨头都折断了,无法走的话,在这里只能被活活烧死。
“枪。”迹部简短地重复。
不二慢慢把枪柄倒转,然后递过去。
“你先走。”迹部对他说。
“门出不去了。”不二说,他刚才检查过了,烈焰蔓延,整个走廊都成了火海。
“那边有窗,下面是海。”迹部说。
不二走过去,他用手攀住窗框,然后回头望。
迹部蹲在那里,慈朗忽然动了动,他缓缓用手指从裤子口袋里勾出一样东西来,困难地塞在他手中,迹部低下头看,是一支口琴。“给你。”他对他微微地笑,然后闭上眼睛,面容平静,他说,“我很高兴。”
不二看见迹部站起身来,火焰将那个身形勾勒得分外明晰,他略俯着头,看不清表情,那慢慢举起的手臂,很稳很平。
可却又好像完全不着力,他望向他的另一只手臂,那手掌心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死死地攥着,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凝聚于此,又仿佛某种依托,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用力,整个手臂都在微微地晃动。尖角深深扎进掌心,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躺在那里的人,神情安详,就像睡着了一样。
熊熊火海包围住他们。
炼狱一样的燃烧。
生不如死。
不二凝视着那些鲜血,他看见地上的影子,手臂慢慢拉平,手指扣向扳机。
整个世界血也似的红,不二不想再看下去,他翻身而下。
落进海的同时,他听见清脆的一声枪响。
冲击力使得身体向下坠了几米,不二从海底钻出来,甩甩脸上的水珠。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形从窗口跃了出来。
人落进海的瞬间,背后是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货料工厂炸飞开来。
带着滚滚浓烟的橙红色火球腾空而起。
手冢往过走,整个码头上警笛长鸣,消防车的高压水龙头架在云梯上,四面水雾弥漫。
他慢慢向前走,看见穴户,凤,日吉坐在路边上,他在他们面前停住,没有人说话。他继续向过看,很多警员,用手铐拘了一地人,人影交错晃动,乱哄哄的嘈杂。
不二站起身来,他走到他身边,然后悄悄把手放到他掌心里,手冢的手很暖,一下子握住,就像握住一个世界似的。
手冢觉得手掌中冰凉冰凉的,他转头看着他的脸,四目相接,片刻之后,他问他:“迹部呢?”
不二抬起另外一只手指着远处。
手冢放开他,然后向那边走。
一路上很多人,很多水,很多声音。影像在眼前流过,像无声的黑白默片。
最后他走到他身边,停住。
迹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手冢蹲下身去,和他直视。
迹部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高压水枪在他身后挥洒,那些飞扬的水珠,就在他头发上凝结,然后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一脸都是水。
“迹部。”手冢叫他。
迹部抬起头来,那些水从面颊滑到下颌,最后跌到地面上。
他们对视片刻,迹部站起身来。
他将一样东西塞进他手中,然后向另一边走去。
他看着他走出人群,背影隐没在黑暗中。这次手冢没有开口叫他。
他低头看手中的东西,是警员的身份证件,血污浸淫过半个卡片,上面一张照片,笑意流转的少年,立在白色背景前,眉目间神采俨然,意兴飞扬。
手冢松开手掌,绳子垂落下去。
小小的笑脸在夜风中轻轻晃荡,鲜活如昨。
不二打开冰箱,取了罐饮料,然后递过去。
手冢坐在那里,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回来的路上是这样,现在依然如此。
不二想起刚才在码头,人群散了之后,手冢扶着车门对他说:“那边有警局的车子,你和他们一起回去,不送你了。”
他坐上车,不二用脚抵住了车门。
“不二,我今天晚上想一个人。”手冢说得很直接。
不二不说话,可也不动,他们互相对视着。
片刻之后,他让他上车。
手冢没有伸手,不二将罐子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身。他在这里比在自己家还自在。
手冢听见厨房里传来响动。
过了一会儿,不二走出来,端两个盘子放下。
手冢望过去,蛋炒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