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114)

迹部侧头，手冢的表情看起来居然是痛苦的。他在内疚，为自己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对不起。”手冢终于说，“但是……迹部，没有人能对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完全坦白和信任。”

是，迹部明白手冢的意思，就像在那个时候，虽然他知道白石所言不会全是真的，甚至这些年某些事的种种迹象，他都有所察觉，可是直面的那一刻，他仍然感到了巨大的痛苦。如若能真正的和真田面对面，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确定到底会发生些什么。在某一个时刻，迹部确实能感到自己清楚明白的杀机。在那个夜晚，他明知道白石另有计划，却放任不理，他确实考虑过林志斌警司和黄家辉会出事的可能性，他亦想过要替岳人和慈郎报仇。而做这些安排，也是不希望任何人阻止他。所以刚才他只说，也许。

“真田……爸爸那个时候，很想把一切都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我开始的时候不懂得，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爸爸可以讲给我听，当然也可以讲给你听。但是后来我就明白了，等到我接受那个任务之后我就渐渐明白了。根本不是时机的问题，要想说的话，总有机会。但秘密在心中搁得太久，日积月累，就会变成负担。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你听到这些事会有什么反应。”手冢说，“我们也会怕，怕你接受不了，怕你不肯原谅。也怕你会失望。”这种顾虑让他每次话到口边，都无法顺畅讲出口。在那个摔糖饼的夜晚之后，手冢很长时间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迹部想他再了解这种感受不过，事实上，这些日子他也没有一天能好好合过眼。

“其实早就应该对你说清楚。”如若早说清楚，也许就没有之后的这些事情。

他们都以为还有把握，以及时间，但是事情偏偏没有按照任何人预想的那样发生。

迹部伸出手去，在手冢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意示安慰。

他们互相对视着，忽然就达成了某种奇异的和解。他们之间有过默契如一、旁人永无法替代的日子，也有过许多争执矛盾、误解和伤害。

迹部张开双臂，当他们再一次拥抱的瞬间，手冢发现他其实无比庆幸事情是以这样的方式来收场，就像那个夜晚在福利院当中一样，手冢知道，无论迹部对他做过什么，抑或者他又对迹部做过什么，他们都是彼此绝对不想、也不能失去的人。

“迹部……”手冢放开手，还有一件事是他必须告诉他的，“你知道事情最后为何能如此轻易了结吗？黄家辉做过的那些事情，是忍足告诉我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忍足一直都有暗自留下关于林志斌警司和黄家辉他们之间勾结的证据，但他自己也曾经参与其中，如果将一切揭穿，无异于鱼死网破了。林志斌警司已死，手冢和迹部离职，忍足的伤一时难以恢复，估计今后不短的一段时间之内整个重案组都将是黄家辉一人独大，他实在犯不着如此，也正是有了这样的顾及，手冢和迹部才能轻易离职，不然以黄家辉的性格，他们很难全身而退。

手冢回想那个时候在医院，忍足对他所说的话，不能让迹部有事，也不能让他坐牢。

“他始终是最相信你的人。”手冢说，在那样的时候，只有忍足是完全信任他的，即使是那条腿，忍足也不肯讲原因，他只说，这不是迹部真正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你一定要站在他那一边，无论发生什么。

在事发之前忍足就将什么都想好了。那时在路边的小食档手冢问他，你想好了吗。其实忍足早就已经作出决定。以前的经历，让他比一般人更厌倦争斗不休。他从来也没真正想过要去淌这趟混水。

迹部没有答话，他的视线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长久不语。

那个侧脸没有任何表情，手冢瞧不出他在想些什么。打出事之后，迹部就没有再提过忍足的事，也没有到医院去看过他。手冢想，无论如何迹部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

“但是，他刚回来的时候，我说忍足，爸爸……真田让我看着他，那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回来报仇的。”

报仇？迹部想起以前闲聊时，忍足说过的话，他说，总有分寸。他知道忍足不是为了这个而回来的，他压根不是那样的人。迹部摇头。

手冢盯着他的动作不明所以。

迹部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他只是摇头，然后从长椅上站起身来，将手中空的奶茶杯子丢进附近的垃圾箱。

手冢凝视着那个背影：“迹部……”刚才他说了很多，但是迹部却说得很少。也没有明确的表态。

迹部却没有转身，他只说：“你让我想想。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很多事情，他确实需要时间，好好地想清楚。

“嗯。”手冢点头。

在等待最后交接的日子里，手冢没事的时候，就去找迹部。他时刻都和迹部在一起，几乎寸步不离。他们离职那天，将配枪交上去的时候，迹部觉得手冢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迹部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但是转过天下午，手冢再去找他的时候，迹部却不在，他那幢房子里有工人走来走去，进进出出地在搬东西。手冢吃了一惊。

但继而听到脚步声，迹部正从楼梯下面往上走。

一打照面，手冢又吃了一惊。

迹部转了转手中的钥匙圈，微微偏了一下头：“去剪头发了。”

手冢看着他，迹部把头发剪得非常短。

迹部说：“进去再说吧。”他给手冢倒了一杯酒，“我把房子卖掉了。”他说，“现在的情况，恐怕负担不起。”

手冢仔细地望着他，迹部在卖了警局公积金的房子给慈郎还债之后，就再没有过固定的住所，但这一两年他搬到这里之后，曾经和房主谈过，预备慢慢分期付款，把这里买下来。“你现在很需要钱吗？”手冢问他，这是一笔不小的钱，手冢暂时想不出有这么做的必要，而何况房子卖了，他要住到哪里去。

迹部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些年他确实很少在一个地方长住，住久了，总会有感情。有了感情，就离开不易。他环顾四周，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还维持着忍足在时所布置的模样。

很久之后，他说：“我需要。”

手冢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再问下去也没用，迹部显然不想说。他啜了一口酒，然后放下酒杯：“今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迹部实话实说。

手冢盯着他，却不说话。

“怎么，怕我自杀？”迹部忽然开口问。

手冢的酒杯顿在桌面上，叮的一声。

“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担心这个吗？”迹部笑问。

手冢没有直接回答他：“那你会不会呢？”

“不是没想过。”迹部笑一笑。

手冢凝视他半晌，忽然说：“你知不知道，有时你这样直接，别人和你一起，压力真的很大啊？”

“知道。”迹部略微俯头，很久之后，他说，“但是改不了了，都这么多年了……”

“这些日子闲下来，可以有时间把发生的事，仔细想一想。你知道我经常想到谁？慈郎，最近总是想起他。到这个时候，我反而更容易理解他那时的心情……”迹部说，不管究竟孰是孰非，结局已然酿成。无可挽回。

手冢想说话，迹部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但也就是想想，一瞬间掠过脑海，仅此而已。因为……我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另外——”他瞅着他微微而笑，“我怕你会哭啊。你哭起来好难看的。”

“所以……先帮我卖房子吧。”迹部放下酒杯。他现在需要一个好的地产经纪。

“好。”手冢颔首。

房子顺利卖出去，和经济人签完字，新住户一周后入住。手冢问迹部他去哪里，迹部抬头，手冢直言不讳，现在这个时候，他不希望看见迹部一个人待着，他希望迹部暂时搬来和他一起住，如若迹部不肯，手冢想，那也没关系，他就去他那里住。只是不知迹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没有找到新住处。

迹部在夕阳下望着他，望了片刻，然后并没有拒绝。

他们一起回到家，把屋子收拾出来，手冢用公积金贷款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一间手冢住，一间前些时候给不二住。手冢想了想，他可以把自己那间让给迹部住，自己睡客厅的沙发。不二阻止了他，说他暂时先搬回忍足留给自己的那套房子就好。不二明白，这个时候，让他们两个独自待在一起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