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109)
血液混合着雨水,模糊了视线,一片混乱中,切原也非不清谁是谁,他举起刚才从那个警员腰间抽出的佩枪,扣动扳机的一瞬间,他听到两声枪响,对面的人倒了下去,而同时一股大力贯穿了自己的身体,他情不自禁地扑向前,用最后的力气狠命拽倒对面的人。要死也要大家一起死。
林志斌警司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他觉得身体某个部位火辣辣的痛,有热流正从指缝间漫溢出来。
黄家辉在泥地里滚了几滚,大难不死,他仰起头来,他看到不远处交叠在那里的两个人,林志斌警司腹部中枪,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来,切原的指甲死死掐在他手臂中的肉里,不肯放松。黄家辉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脑海中念头飞转,他想,林志斌之前压制了他那么久,自己还有把柄落在对方手中。此刻不正是除掉此人的最好时机?但他其实没真正亲自动手杀过人,黄家辉想起那天晚上在源记茶餐厅顶楼上所发生的事,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慢慢举起枪,将枪膛里剩余的子弹都打进两个人的身体。
一时之间周遭很静,只能听到嘈杂的雨声。世界瞬间像消了音的默片,黄家辉望到远处正有警员陆续赶过来,他忽然不可抑制地笑起来,什么叱咤风云,什么顶头上司,到最后还不都是一个下场。烂泥污里葬身,黄土陇中埋骨。
人都以为他贪功却胆小,脑袋也不算灵光,可他们都错了,他其实灵光得紧,就好像现在。黄家辉环顾四周,然后握紧枪柄,雨水打在脸上生疼,那种疼痛却带来无比清晰的真实感,他清楚地知道——今后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了。
仁王盯着躺在地面上的人,真田的身上堆满了石块,有半截身体都被埋住了。雨落得太大,山上的路本来就不平整,他们遇上土石滑坡。仁王撑住地面,试图站起来。
真田也望着不远处的人,仁王正摇摇晃晃向前走。他同样被碎石砸中,身上有大片血迹,黑暗中真田看得分明,有一块利角石头从他身体中穿过,明显是插中了要害。真田动弹不得,他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头顶的山坡被雨水冲得湿软,随时都有再次坍塌的危险,是以现在他们只有待在原地,等待救援,才是上策。你信我,他讲。
仁王没有回头,他笑了笑:“你忘了,我一贯都不信人言的。”
即使真要死他也不想和这个人在一起,仁王向来不是个大方的人,更从来不故作大方。他要继续向前走,这里不再有他需要的,更从来……没有人需要他。他不想、也不能停下来。
他一辈子都执意如此,这次也一样,仁王望着不远处山坡下的灯火,耳畔传来哗哗的水声,他不觉得陌生,这一切反而让他觉得亲切而熟悉。以前社团门前也有这样的道路。他和柳生闲来无事时,经常走过。而他家乡门前有条大河,常年都能听到水流的声音,彻夜不休。
这些人这些事是早已不在了。
他继续向前走,雨水模糊他的背影。仁王忆起那时柳莲二的话,若是已然走到了尽头,将要往何处安身立命?
天上电闪雷鸣,山坡上继续不断有土石向下滑落,真田知道阻止不了他,当年就没有人能阻止得了他,现在也一样。
哗啦一声巨响,前面的山坡塌陷下去。那个人瞬息不见。
天漆黑得像墨一样,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时候。
不二开车一路沿途寻觅。他一直觉得今天的事情别有内情,等忍足睡熟之后,他就开车离开医院。一路巡逻过来,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小食档见到了真田的轿车。但是车里面空空如也。于是不二继续向前。他过目不忘,又对道路熟悉已极,边走边打听,听个下班收车的巴士司机讲,确实见过这样形貌的两个人,坐车到山下。于是不二将警车开到山下,就听见四周的村民吵吵嚷嚷说是下雨山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被埋在上面。村里管事的,正在家家户户地清点人数。
不二穿好雨衣,拿上对讲机,提着探照灯,然后顺着小路就摸了上去。
一路上泥泞不堪,连走带摔,走了约莫有一个钟头,转到后山,一眼就瞧见躺在那里的人。
落下来的泥土和碎石,掩住了半截身子,雨水如注,不远处山坡还不断有新的泥水裹挟石块往下坠,骨碌碌声势惊人。
真田把大概的情况告诉他,并手指一个方向,仁王方才就是从那里下去的。不二顺着他指的方向寻过去,寻到断坡处看了看,下面泥沙滚滚,水声隆隆,哪里还有人影。
他折返回来,拿起对讲机,打开却只有嘶啦嘶啦的杂音,估计是上山摔跤时,给磕坏了。不二又环顾四周,想找衬手的工具,一时之间,却怎么也找不到。不二于是将探照灯支在地面上,俯下身去,用手将那些石头扒开,再一块一块扔到远处。
真田望着面前的人,动作利落已极,转瞬间竟将那堆石头搬出一小块空隙,可上面沙土滚滚还在不停下落,搬的速度总及不上落的速度,杯水车薪,犹如无用之功。真田又仰首瞧了瞧上面,雨水将路基冲得松动,不知何时就会有大石从天而降,稍有不慎,非但救不出人去,反而将一起葬身于此。
真田伸出手去按住对面人的手:“哎。”
不二闻声抬头,手下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真田问他:“你是哪个队伍的?”
不二边报警署名称和警号给他听,边一扬手又是一块石头扔了出去。
“西九龙啊……”真田沉思片刻,继而眉峰一轩,再次按住了他的手,“你走吧。”
不二没有应承他,两个人在雨水中对望。
“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真田说,“没有用的。”
不二也顺着他的目光向上望去,轰隆的水声越来越大,藤蔓咯咯作响,形势岌岌可危。
“我不会走的。”不二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对方毫不犹豫的口气,倒是让真田一怔,下属对上司尽职到这个份儿上也就够了,何必白白陪上性命。
不二仿佛明白他的疑惑,他忽然说:“我认识手冢。”顿上一顿,然后接下去,“还有迹部。我认识他们两个。”
真田凝视着面前人,那张被水洗的白皙脸容,眉目秀致异常,难描难绘,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掠过心间,他问:“你是……?”
“不二。”对面的人答。
听到这个名字的霎那,真田只觉得这一整晚上的翻天覆地,以及死生未卜,都没有眼前这一瞬来得震动。原来柳莲二和他讲的那个人,此刻就近在咫尺。他瞬也不瞬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这次轮到不二不解了,他微微偏头,有些困惑,真田瞧着他的那种目光依稀熟悉,仿佛在那里见过,是了,那次在那间仓库,柳莲二也是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可不二又总觉得他们看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找寻别的什么。
但这个时候也无暇细想了,能够全身脱困才是最紧要的,只要尚有一线生机,不二都不打算放弃。他继续用手搬那些石块,边丢边说:“如若你就这样待在这里,不出去了,迹部……今后要怎么办?”
不二到达柯士甸道的时候,就已经瞧出了事情的关键所在,隐约明白迹部真正的用意,到这个时候只是更加确定了自己原先的想法。
真田的怔忡也只维持了片刻,他清楚不二话里的意思,无论如何,柯士甸道这件事是因迹部而起,虽然后来事情的发展,不在所有人预期当中,但如若他在这里出了事情,迹部总是难辞其咎,今后他要如何自处。
“他做这些就是希望能和你当面讲清楚。”不二又说。
真田没有马上接话,他望着他,既然已经知道面前这个人的身份,于公于私真田都更不可能让他在此处犯险,更何况,其实真田心中还有别的打算。
“你听我说。”他握住不二的手臂,“你回去和迹部讲三句话。第一句,以前的事,知道的就知道,不知道的不必深究。追究不起,也追究不清。第二句,这里的事,是我和仁王的事,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和恩怨,我们两个老头子,活到这把岁数,谁也不想再等。所以一切与他无关。你让他别往自己身上揽,他揽不起的。第三——”真田顿了顿,浓黑的眉峰一挑,忽然微笑起来,“你叫他到我坟前磕头来,我一日与他为父,就终身都是他父亲,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让他逢年过节老老实实来烧香叩首,一样也不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