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从前事(101)
也许是他的表情,又或许是他的语气,有那么一瞬间忍足觉得对面的人确实被打动了,忍足觉得他会听他的话,然后什么都可以重新再开始,但一切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眼睛里那点柔和的光稍纵即逝,然后忍足听见他再次开口,声音冷淡。
“对不起,我没你这么伟大。”迹部说,这将近二十几年的欺骗,彻头彻尾,“既然你不去,那么,我要去了。”
忍足阻拦他:“你也不能去!”
迹部望着他:“那么,让我再告诉你另外一件事。那天在那个码头上,慈郎不是被火活活烧死的,不是。而是我拿枪打死的,这里,对着头。”他反手点了一下太阳穴,“他请求我……于是我做了。”迹部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仿佛当天那灼烧的热度还残存在掌心,“听了这个,你现在还要挡在我面前吗?”
忍足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去找他时的情形,那支口琴,以及他对他所讲的那些话。迹部是在告诉他,那个时候他有多大的决心去开枪,现在他也有同样的决心。
“迹部——”忍足在他迈步的同时,再次伸臂拦住了他。
迹部调低视线,去看面前的手臂。
“你不要去。”忍足说。
忍足看着他,他不知道要怎样告诉他,他这么做,将来一定会后悔:“你不要去……”
“让开!”迹部说,他一定要去。任何人也不可能阻止他。
忍足仍然没有让开,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迹部注视面前的人,这个人一直是这样,上一秒还信誓旦旦,下一秒就把他自己所讲的话都变成玩笑。他笑了一笑:“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永远比做的要好得多?你刚才说,你也一样,一样会为了我做任何事……”迹部顿了一顿,怎么可能,“所以以后你那些情话还是留着讲给别人去听吧……”
“我不会讲情话!”忍足打断他。
这句话打对面这个人嘴巴里讲出来,不啻于一种讽刺,迹部重复:“那你让开!”
忍足望着面前的人,迹部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双眼睛沉淀了所有情绪,像是总带着点别样的若有所思,犹如初次见面时那惊鸿一瞥,让人想要抽丝拨茧,看看下面究竟有些什么。忍足不知道那个时候是不是就是这个打动了他,让他难以忘怀,可现在同样的目光对着他,却让他的心一寸一寸的凉。
迹部同样也望着他,忍足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他知道迹部其实并不相信他所说的话,刚才就不信,信任这种东西建立起来需要漫长的时间,但一旦不复存在,就很难挽回。他纵使不能将他从生命中完全抹去,但同样他也不能让那些过去一笔勾销。他现在要为以前的欺骗付出代价。他们就这样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彼此。
忍足想,他一直以为可以等到好而合适的时机,到此刻他终于明白,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说的时候,对方就愿意听的。
“我不会讲情话……”忍足说,更加从来没对他讲过,他的神情几乎是痛苦的,“迹部,你听我一次……”他说。
“让开!”迹部还是方才那句话。
“不让!”忍足也只有这一句话。
迹部不再说话,他迈步企图向前,忍足牢牢攥着他的手臂不撒手,拉扯之间两个人都使上了力气,像是角力,有强烈的对抗意味,几个来回,双方各自纹丝不动,到最后都暗暗动了几分真气。
迹部盯着面前的人,对面的人也盯着他,视线相接,再折返回来,都能感到彼此决绝的心意和毫无转圜余地的强硬。
要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其实他们骨子里都一样,一样的固执和不肯轻易妥协。褪下那些伪装,他们看到另外的彼此,同样的性情恶劣,劣迹斑斑。
迹部感觉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他向后退去,退了几步,忍足于是慢慢松开手,但目光仍旧戒备。
迹部闭了一下眼,他现在根本没时间,也没丝毫兴趣,陪他玩这些拉扯纠缠的把戏,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说:“我一定会去,你不要站在那里。”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根本阻止不了这一切。
这次忍足根本没接话,他依然站在原地,那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你看我是否阻止得了。
迹部觉得他最后那点耐心也终于告罄,他伸手到腰间,把枪慢慢抽出来,然后握在手里。他放低枪口:“你再不让开,我就开枪。”
可是忍足一点惧怕的意思也没有,他甚至对他笑了一笑,他说:“你不会开枪。”
迹部拉开保险:“我会。”
忍足盯着慢慢抬起的枪口,微笑着摇头:“你不会。”
迹部凝视那个笑容,他想,从他们认识的那天开始,他一直都是这么笃定:“你——对自己真有把握。”他将当日他对他说过的话原样奉还。
忍足的表情微微变了变,但他牵直唇角,仍旧维持着那个看上去像笑容的弧度。他不想告诉他,此时此刻,他其实一点把握也没有,可他绝对不能让他去,去做将来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那就只能来赌一下,赌他在他心目中的那一点分量。
迹部盯着面前的人,他想,是不是一直以来他都给他这种错觉,让他以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毫无理由的欲予欲求,他这么笃定,笃定每次到最后他一定会对他让步。把他对他的那些纵容当作理所当然。迹部再次放低枪口,说最后一句话:“让开——”
忍足没有任何动作。
枪响的那一刻,忍足脸上瞬间掠过一种很奇怪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早在意料之中,迹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也不想知道。
最后他仍然放偏了枪口,子弹从忍足左腿膝盖往下穿过,如果他想躲,完全可以躲得开,甚至不用太大的动作,只要往侧面横跨一步就可以办到,但就像那个晚上在门前一样,忍足一动也没有动。
但结局却不会再和那个晚上一样。
鲜血汩汩地流出来,迹部放下手,枪口上还余留一缕青烟。
他看着他因为支撑不住,身体无法保持平衡而向侧面慢慢滑倒下去,那姿势古怪又狼狈。
但自始至终忍足没有变换过任何表情,甚至唇角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弧度。
迹部从他身边走过,他低声说:“我说了,我会。”
忍足看着他,是的,他会,他一直都会,和他不一样,他所说过的就都一定会做到。就像那时他曾经说过,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可这个时候不再是那个时候,在他心中,他不再拥有那个分量。他用行动清楚明白地告诉他。
“我原谅你了,你不用再像我道歉。今后……我们两不亏欠,”迹部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也两不相干。”
忍足只是那么看着他,看着他说那些话,看着他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最后的夕光在他身后隐去,迹部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东西能灼伤他,他不想再看下去,他咬牙,握紧手中的枪,然后向前走。
去向和他完全相反的方向,没有停留。
病房中没有人讲话,只有钟表滴滴答答地响,忍足躺在那里,不二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
躺在那里的人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事实上,这一路上他的精神都不错,不二找到他的时候,半条裤子都被血迹染透了,鲜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在地面上积出了小小的一滩。但忍足就那么坐在那里,他已经没办法保持直立,不二不知道那时他脸上具体是个什么表情,或者根本就没有表情。见到他走过来的一瞬,忍足似乎还微笑了一下,然后他对他说,嗨。
从救护车来,再到医院处理伤口,整个过程中忍足始终带着那个若有若无的笑意,甚至在等待子弹取出的当口,他还给身边负责消炎的护士讲了个笑话,把小护士都给逗笑了。
不二已经看过病例档案,子弹紧挨着膝盖骨穿过去,里面的骨头碎得厉害,忍足又在原地坐得太久,碎片插进神经,造成了不可修复的伤害,他将来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来,即使站得起来,也需要借助辅助器械,才能够顺畅无碍的行走。不二回忆,他见到他的时候,看血流的程度,忍足已经中枪很久,不二不知道在中间那么漫长的时间里,忍足为什么不打电话求助,而就那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