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香蜜][锦玉] 望尘关+番外(86)
“觅儿,我……”他忽地停下步子,凑得离我更近些,近得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底纵横的血丝,“我不得不这样做。”
“不用解释。”我靠过去,伸手环住对方的腰,将脸颊埋进他的肩膀,“我……我都明白。”
“因为,你选择的路,同样也是我的路。”
“好。”他微微点头,轻柔地从我的怀抱中挣脱开来,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掌,旋即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身形依旧肃穆,步子却俨然轻快了不少,很快便追上了魔尊等人,一并去了军营的方向。
少顷,在震天的战鼓声中,百余死士合力冲击万妖阵。我眼含热泪,注视着他们为平复妖界义无反顾地献出生命,注视着天魔两界的将士们前赴后继冲入山麓,直至万妖阵轰然倒下。有些人在振臂高呼,而有些人,再也无法回家。他们的灵魂在无量山下安睡,又循着时光洪流涌入鸿蒙。
这世上没有永恒的生命,更没有永不安歇的魂灵。终有一日,我、润玉、旭凤,以及在场幸存的所有人,都会在鸿蒙之中,与那些勇敢的魂魄再次相遇。
山麓忽然传来隆隆巨响,远处的天空亮如白昼。脚下的地面紧跟着晃动起来,以惊人的速度扯开一条不见边际的黝黑裂隙,初时仅有肩宽,眨眼功夫便拉伸了数倍,直至大到装得下九霄云殿的整个朝堂,将联军阵营硬生生分割在两端。一时间飞沙走石,不见天日。待烟尘散去些许,抬眼一望,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条对应的裂隙,浓云滚滚,电闪雷鸣。
“这、这是什么术法?”太巳仙人惊诧的目光上下逡巡,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何从未见过?”
“是妖王。”我揉了揉被风沙迷住的眼睛,玄虚幻境中经历的一幕幕即刻浮上心头,“是妖王!他强行打开了无量山下面的通道,想要调兵反扑我们!”
玄虚幻境,是上清天诸神为考验我,特意留下的预示……
那裂缝的后面,紧随而来的是……
是罡风!
“快趴下!”我扯着喉咙,喊得声嘶力竭,提气腾跃而起,借助整个身体的重量瞬间扑倒了身旁的润玉,“罡风来了!全体趴下!都趴下!!”
话音未落,伴随着刺耳的啸叫声,酷厉气息兜头罩来。那是从厉火深处诞生的、属于幽冥怨魂的死亡之风。边缘灼热,内里却是刺骨的冷。我不敢抬头,甚至不敢稍微动一下被砂石割破的手指,内心深深知晓,只需简简单单的一个错误举动,便会沦为献给亡魂的祭品,给妖界上下陪葬。
“觅儿,放开我!保护你自己!”润玉挣动片刻,终于脱离了我的束缚,就地一个翻滚,调转位置,反过来挡在了我的身侧。不待我抗议,他便调集全部灵力,在周遭撑起了一道薄薄的防护层。我也赶忙照猫画虎,将自己的灵力注入防御,藉此减轻对方的压力。
附近的罡风登时减弱,我终于得以顾及起其他人的情况来。不过多时,大大小小的防护层便接二连三地映入眼帘,各异的光芒下映照着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魔尊和破军星君恰好都在不远处,紧咬着牙关,合力撑起一个算不得大的安全空间,将几个下属统统罩在里面。太巳仙人则趴在破军身侧,朝我和润玉的方向比比划划,似乎想问沧溟镜和定水珠的所在。
像是感应到了众人的焦灼,空中隐约传来阵阵歌声。声音飘渺恍惚、时断时续,却依旧可以听出个大概——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白色衣角悄然拂过。竟是穗禾。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
“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头发披散,在脑后荡成一幕飞瀑。足尖轻点,在狂暴罡风中腾挪飞跃,所经之处,盛开了一朵朵幽蓝莲花,花心里绽放着这世间最为瑰奇壮丽的火焰。皓腕高抬,摆成当年在天界跳过的那支孔雀舞的收束姿态。周身灵力如洪流般溢泄,似要穷尽所有,不留点滴。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
“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手腕翻转,在平摊着的掌心之上,静静漂浮着我和润玉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秘宝——沧溟镜和定水珠。红唇微启,不知叨念了什么,便有琉璃净火熊熊而起,炙烤缭绕,在两件神器周遭徘徊不去。
“旭凤!旭凤!!旭凤!!!”空中之人骤然大喊,在法阵的作用下,竟将怒号的罡风压了个彻底,“旭凤你听着!”
“若有来世!”
疯狂的神情转瞬淡去,魔后的目光干净而纯粹,似乎溢满了希望。不过片刻光景,那朦胧的愿景又迅速淡去,留下的只是漠然。在她掌间,沧溟镜和定水珠爆发出愈加夺目的白色光芒。
“若有来世。”罡风消散,四周的杂音也渐渐低弱,足以听清穗禾口中的次次呢喃,“若有来世……”
“呵呵,没有也罢。”
她毫无征兆地狂笑起来,将净火集至指尖,干净利落地捏碎了定水珠。无数淡银色碎片悠悠而起,又缓缓归入沧溟镜的中央。头顶那白光更甚,直直地刺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看不见天空,看不见脚下,甚至看不见自己。
待一切都结束后,空中寥落,不见他物。放眼望去,妖界残军无迹可寻,徒留一座灰秃秃的无量山立在原地,死气沉沉,再无昔日炽烈杀意。头顶黑云尽散,巨大裂缝正缓缓合拢,唯有地面上永不复原的深谷,沉默地铭刻着发生过的一切。
“她、她说……没有也罢……”旭凤愣怔地站在原地,望着穗禾消失的地方,嘴唇上下蠕动,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过了许久,突然和她一样狂笑起来,直至笑出了泪水,身形一晃,蹲坐在地上。
“哈哈哈,没有也罢!没有也罢!”
天元二十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一年五月初六,天魔联军与妖界决战无量山。妖王战败伏诛,无量山之门永闭。妖军悉数覆灭,联军死伤过万,魔后穗禾亦殁于此役。妖界之乱至此告终。
“天后娘娘,本尊要走了。”
我站在南天门外,望着对面一袭黑衣的魔尊。五百余年过去,曾经的火神殿下终于再一次来到这里,却始终不愿踏入天门一步。
“还回来吗?”我淡淡问道,内心却已然知晓对方的答案。
“回天界?怕是再无可能了!”他仔仔细细地回望着我,眉梢高高挑起,似乎方才被问到的,是件极好笑的事情,“除非……你的天界陛下,愿意放下身段,向本尊俯首称臣?”
我噘着嘴,佯怒地一脚踹去,却被他轻松躲开。魔尊哈哈一笑,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出手如电,在我的发梢轻轻一揪。
“别了,锦觅!”他笑得开怀,嘴角勾起的弧度却微微发苦,“回去转告你的天帝陛下,我旭凤,一日为魔尊,终身为魔尊!”
“永不服输!永不投降!永不妥协!哪怕他带着四界大军一股脑压过来,也永远!甭想!让我回头!”
旭凤将披风一甩,转身离开,执拗地不肯回顾。在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战神。可昔日战神已成今日魔尊,逝水东流,永不复焉。
“天后娘娘,本座也要走啦!”
润玉悄无声息地从身后摸过来,将魔尊方才的语气学得惟妙惟肖。我捂着嘴,终究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今日,是润玉下凡历劫的日子。正如他数月之前所说,吞噬穷奇、修习禁术,须得经历一番凡俗劫难,方能将受损的灵魂恢复完整。现在想来,自无量山一役便足不出户的魔尊,特地挑了这个日子晃到南天门来,绝对是故意踢馆,存心给天帝陛下找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小鱼仙倌,等我们……”想到这层,我有个问题不得不问,便顺势挽住对方的臂膀,一吐内心疑惑,“等我们将来有了孩子……待与穗禾的五万年之约结束后,你会希望他继承你的愿望,完成一统六界的霸业吗?
“这并不取决于我呀!”润玉轻笑道,“觅儿,等我们将来有了孩子,攻伐与否,将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认为对别人最好的选择,却不一定是那个人最想要的。而这个道理,还是觅儿你用行动教会我的。”